這邊琇瑩看也沒看他們的方向一眼,他口中呼哨,將腰間的秦王劍撥出,“王令,犯我秦者,儘誅。”
而後率著輕騎如同黑色的旋風一樣將戰場割裂,重甲也隨之而上,侵吞盟軍生命。
上首阿政看向戰場,勾起唇角,振臂揚聲,“誅儘!有生得此戰主將者,萬金,有得頭者,萬金。殺令官,千金。”
他聲音輕越,卻讓五國
的將領們毛骨發寒。
秦王政,很記仇。
在這場分割進行半天之後,蒙老將軍率著大部隊姍姍來遲,他身後的步兵迅速加入戰場,撲滅了這一場轟轟烈烈的五國同盟。
這一場戰爭結束的標誌是五天後,一身血的琇瑩他們騎著馬在黎明時分打開了城門。
百姓在道旁唱著《無衣》迎他們,阿政也站在城門口,他身上還穿著秦王服。
琇瑩他率先下馬,用還沾著血的雙手捧著秦王劍,單膝跪地,“王上,幸不辱命。”
秦王劍還沾著敵人的血,被阿政緊緊攥住了。
此刻王權在這場流血的戰鬥中,歸攏於他手。
阿政扶起了他,又讓後麵的眾將士們起身,他沒說彆的,隻讓他們快些回去休息,等過一段時間他會論功行賞。
眾人歡呼,喊著“王上萬年。”便各自散了。
隻有琇瑩還牢牢跟在他阿兄身邊,剛才神勇無比,為王奉劍的小將軍,此時像他剛學會走路那會一樣,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哥。
阿政有點心疼的看著他一身血和灰的模樣,如以往一樣牽著他的手,讓他跟自己去沐浴。
“疼不疼?”阿政隨意在長榻上坐了下來,琇瑩的頭搭在桶邊,阿政用水瓢舀起熱水,給他洗去發間的塵泥和血垢。他摸了摸琇瑩臉上露出的疤,輕聲問他。
這位泰山崩前不改色的少年秦王看著自己幼弟的一身的傷,也是沉下了心。
琇瑩微眯眼睛,笑得天真,“不疼的。大家對我都很好。”
阿政將他的烏頭紮起來,將水撩至他肩頭,“阿兄很疼。有點後悔讓你離開我身邊了。”
他從未有過後悔的情緒,他一直覺得自己做的是正確的。
可看見琇瑩一身傷痕,舊疤疊著新疤,新疤上有些還帶著死白,那是新長出的皮肉。他有點悔意。
他從未與旁人說過,他曾夢見琇瑩滿身是血,在床上綣著身子,不醒人事。他怎麼喚,都喚不醒自己的幼弟。
他夢醒時分,在床上習慣性的摸著琇瑩溫熱的身軀,想證明這個夢是假的,可卻怎麼也摸不到琇瑩。
他其實也很無措,他隻能執著油燈,坐在章台宮的廊下,不停喚琇瑩的名字,來緩解自己的心慌。
他真的有點害怕了,但他再見不到他的幼弟,怕他疼,怕他,怕他真的比他早赴泉台。
他真的不能再次接受失去了。他一生唯一的溫情,他若失了,那個柔軟的阿政也消失了。
“阿兄,我不後悔。”他的幼弟出了水,跪在地上握住了他的手,我在血海裡想著我進一寸,兄長便可無憂一分。我便再也悔意。
阿政笑著說好,然後替他披上了衣,琇瑩跟著他出門。
外麵春花己抽芽,琇瑩靠著阿政坐在階上,“阿兄,年年日日,我都會跟著你的。”
阿政忽的笑了,與樹上早開的桃花一起搖晃,恍惚間,構成了琇瑩幼時見兄長的的第一麵。
那時也有桃花滿盈春光,阿政也是抱著他靠著樹,他那時剛剛眼睛可以視物,看見的便是他阿兄笑的占儘春光。
琇瑩又想起了他的夢,眼淚流了下來,他就勢用他少時最愛的姿勢,躺在他哥大腿上,將頭埋在了他哥懷裡,本是撒嬌,後來倒是酣睡了過去。
阿政摸著他毛乎乎的腦袋,輕聲道,“睡吧,阿兄陪著你。”
琇瑩下意識揚頭回應他,他的衣領因他偏頭而散開,滿身的傷疤又一次映入阿政眼簾。
阿政頓了頓,才替他將衣領拉好,琇瑩迷迷糊糊喚他,“阿兄?”
阿政微涼的手遮住他眼簾,將他的頭發散開,慢慢的擼他的毛發,輕笑著回他“光太烈了,阿兄給你遮遮。”
這一場夢中,不會再有黑色泥潭,隻會有春日桃花相隨。我的琇瑩。
公元前241年,秦王政親自指揮全殲壓致函穀的五國聯軍,一時之間,名聲大燥。
這位王在五國士兵的血海屍骨中成功加冠,於十八歲稚齡扛起了秦國,在將呂不韋腰斬後,粉碎了他和楚氏頑固的勢力後,正式成為了這個國家最高的統治者。
秦王政,開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