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無力垂頭,想跟正在睡覺的琇瑩喊,公子,天塌下來了!彆睡了!
可惜琇瑩完全沒有聽見他們的呐喊,他睡到了傍晚才醒。
醒來時,便看見了正在燈火下批奏章的阿政,他在一大堆的竹簡旁側撐起身子,揉了揉自己惺鬆睡眼,散著頭發,動了動自己酸痛的骨頭,才將阿兄小矮桌上屬於他的另一杯溫熱的茶,一飲而儘。
然後便被苦的變了臉色,他不敢置信的聞著杯子的氣味,頓時臉皺得更狠了。“阿兄,怎麼不給我加奶和柘漿。”
他鼓起了臉,鳳眼圓滾滾的,連一點折皺的眼尾都透著一股委屈,他一邊替他哥整理滿車的書簡,一邊撒嬌道,“阿兄,你不愛重我了,你都忘了我覺得茶苦了,我已經不是你最歡喜的崽了。”
然後他就看見他哥勾起的嘴角,琇瑩的鳳眼頓時瞪的更大了,他抱著書簡,湊到他哥麵前,見到他哥臉上還殘留一點的笑意。
他如被傷到一般扭過了頭,將臉埋在了竹簡堆裡,發出了一聲翁聲翁氣的假哭聲,“嗚,阿兄你笑得這麼開心,還給我苦茶喝,是不是在外麵有彆的幼弟了?”
阿政將手中的毛筆放了下來,拿出一道竹簡遞給了他。
琇瑩一邊扯著長調念叨著他哥不愛他了,一邊接過了竹簡,然後看到了書簡上的內容,“熟地二三錢(一二兩),山藥、枸杞各二錢,炙甘草一錢,茯苓一錢半,山茱萸一二錢(畏酸者少用之)。”頓時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那是醫給開的藥方,阿兄知道了。
他頓時捂住了眼,將書簡快速揣進了兜裡,一幅掩耳盜鈴的模樣。
阿政彆開眼,掩去了自己眸中泄出的笑意,輕咳一聲,身子靠在車壁上,輕闔眼眸,手輕叩案幾。“秦琇瑩,你答應過我什麼,複述一遍。”
琇瑩將兜中的竹簡拿出,
然後低聲垂首道,“我與阿兄從無秘密,我們發誓從不對彼此欺瞞!”他將眼淚忍住,不住地吸鼻子,帶著哭腔,“我當時覺得自己已經好了。我不想,不想。”讓你擔心。
阿政起身,將他摟在了懷裡,輕輕地與他說,“可阿兄很生氣,心裡也像你喝了苦茶一樣苦。阿兄也曾整夜睡不著擔心你安危,阿兄曾經也在廊下提燈喚你名,阿兄寫進信裡,希望你能收到。可阿兄在鹹陽隻聽得琇瑩說自己很好,阿兄不覺這話安我之心,隻覺得生疏,甚至覺得自己不是琇瑩最親的人。”
琇瑩哽咽著反駁他,“我們是最親的人。”我們自生始,就注定要互相攙著走過人生這條艱難的路。
阿政撫著他的後背安撫他,“阿兄知道。”
然後他將琇瑩的臉抬了起來,力道溫柔卻不容人拒絕,直視著他含淚的眼睛,他眼中含著堅定,一字一句,告訴他的幼弟,“阿兄不是易碎的珠玉,受不得一點挫折。阿兄不需要琇瑩慎重以對,如敬神明。阿兄是你的兄長,阿兄應知道你的生訊,死離。”
他昂著頭,帶著難掩的驕狂,“我允你去戰場,便做好了為我琇瑩斂棺的準備。阿兄是永遠在你上側的天穹,琇瑩這隻小山鷹可以隨時抬頭問我呼痛,向我索求。”
他替琇瑩擦去眼淚,“我讓你去戰場,隻是讓你去攢軍功,不是讓你去長大,去藏著自己的傷,不讓阿兄知道。”
琇瑩抱著他腰,眼淚完全止不住,他終於吐出了自己這一路的艱辛,他不再隱藏自己的心緒,讓自己保持成熟模樣,他一開口便是哭腔,“阿兄,我疼,我好疼。成蛟他紮我,我受了好多傷,流了好多血。我還好害怕,害怕守不住河間。”他頓了一下,才更大聲的哭泣,“那你的計劃怎麼辦,我還害怕我死了,見不到你最後一麵,我留下你一個人,你怎麼辦,我將會如何的泉下難安。”
阿政心疼地抱緊他,說出的話卻帶著讓趙國膽寒的殺氣,“好,阿兄知道了,我琇瑩疼。我琇瑩害怕,莫憂莫懼。阿兄替你出氣,兄長答應會徹底將戰國碾碎,成為腹中食的。”
說了,秦王政啊,十分記仇而且喜歡遷怒啊。
阿政回了鹹陽後,趙姬便歸還了他的軍權,並向他請求前往雍城安養天年。
阿政有點奇怪,趙姬不應該此時儘情在後宮裡耀武揚威嗎,現在這鬨哪出啊?
但他和琇瑩還有其他人都很忙,也沒有時間聽她示好的囉裡八嗦和處理她和因為失去成蛟而現在精神有點失常的韓夫人之間的矛盾。
於是,阿政很愉快的批了,還貼心地表示他可以住久一點,不要想著回來了,不要再回來煩他了。
琇瑩也用腳踹了蒙恬和李信一腳,作為對他倆此行的祝願之後,送走了他的兩位好友,又一次紮進了自己未竟的玻璃實驗之中。
這次上戰場之後,他就發現許多將士死在了傷口處理不當上,所有他必須做一套能提取高濃度酒精的裝置,用來給醫們清創時用。
醫也不夠用,對口的軍醫更是太少了。
他在學宮後又加了一幢醫樓,然後為錢發著愁。
肥皂的錢被阿兄買糧食了,隻剩了一些魔方等小玩意的錢,他還都投進了趙國那邊的礦場建設中去了,嗯,也不都算是趙國的,也有部分是他秦的。
所以他建學宮的錢隻好從“紙”上下功夫了。
正好阿兄掌權了,他的強權讓紙終於可以開始出場了。
這場無形的收割又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