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 地府事(2 / 2)

他一手把玩著鏡子,另一手輕拍著他幼弟的脊背,

“也有好處,自己看過,就不用聽他的一麵之詞。”

琇瑩迷迷瞪瞪間看見了鏡中的阿越,然後垂目休息,不再看了。

“隻有君王和名臣身上有,想來是個緊俏物。”

沒什麼好看的,他們都死了,改變不了什麼,徒對雙方造成壓力罷了。

阿越是他們選的,大秦不會有事。至於其他人,他暫時不想看。

想來他阿兄也是這樣想的。

果然阿政研究了一小會,看了一眼大秦的麥田,便失去了興趣。

將那個他手離開後,就一直沒有亮的鏡子收了回去。

“睡吧,放下心來,他們聽不見你我私語。你若想玩有的是時間。”

琇瑩輕笑,開了個玩笑。

“我睡不著,隻是怕沒錢,養不起阿兄。”

阿政勾起了唇角,溫柔的神情在眼眸中流轉。

“乖孩子,你可以修墳養朕。”

琇瑩依舊是慢悠悠的笑,熾熱的濡沫在眼中燃燒,他掰著手指頭數他會乾的事。

“我是大秦婆姨們都承認的頂頂好最適合嫁的良人,我能做的,包括但不限於算賬,雕玉,縫衣,教書,調香,造酒,作書等等,養活阿兄一定沒問題!”

阿政年輕時總喜歡在失態時捂住琇瑩的眼睛,因為他不希望這雙眼見到他狼狽。

可後來他想他那麼多狼狽臟汙,琇瑩都看過,他依舊可以燃燒。

琇瑩總是告訴他,不要害怕,阿兄。

他可以一直燃燒。

所以阿政再不會在琇瑩麵前吝嗇顯露脆弱和狼狽,驕傲和溫柔。

於是他笑得溫柔,他家小公子是多麼介懷年幼時沒有錢的日子,或者是怕他如當年一般狼狽。

“琇瑩,朕很好養的,朕也可以去抄書。”

怎麼都可以,彆再介懷。

琇瑩紅了眼眶,埋進他懷裡。

“我在,讓你抄什麼。”

老惹我哭,真是的。

異人見他倆旁若無人的對話,無聲的默契盈繞,忍不住衝著阿政長歎了一口氣。

“琇瑩的目光全放在你身上,他基本上不會理解錯你的任何意思,錯過任何一個命令,所以先頭扔寡人是政兒的意思嗎?”

阿政勾起了唇

() 角,“有一半說錯了,父王。”

琇瑩從他懷裡探出頭來,笑得清雋。

“不是基本上,是全部。還有阿兄的命令是可以鬨,他想觀察一下,而且他確實一開始要跟你們談判的,可你們不給力,被阿兄看出來了。”

他到此處畫風一轉,很欠揍的樣子,他很瞧不起異人。

“扔你們是我看你們不爽。”

他指著被綁著的那一群人,口中有點苦澀,他細數流年,一樁樁,一件件,阿兄可以做風霜雨雪,尋常視之。

可他不行,他這輩子第一恨的就是呂不韋,第二恨趙姬,第三恨的就是異人。

當年留趙和歸秦那些太苦的時間,小小的兄長受的苦都曆曆在目。

哪怕他年幼時曾庇護過他和阿兄,曾也有愛護。但喜歡和思念可以與恨同行。

他越長大越懂,因為他阿兄是這樣教他的。

他有苦衷,可我為什麼要放下我的苦難,無條件的理解他,我們憑什麼要原諒他,憑什麼要跟他做仁義父子?

我們與他是平等的,我們沒有他的偽善,敢於扛起責任。我隻內修自己達成目的而不是自己奔逃,將所有事推給旁人。

我不是一個玩物,嫌累贅,可以隨意丟棄。覺得有用,可以叫一聲就回頭。我怎麼可能會在原地等待你們,那是對我最大的羞辱。

“我憑什麼不能扔你們?我的心小,做不到慷他人之慨。我看你不太順眼。”

你可以理解為我挾公報私,無妨。

他話和眼神像是一根冰錐刺穿了異人的僥幸之心,他見到鏡中政兒祭拜祖廟,以為他們會放下少年時的不偷快,可結果不是。

政兒拜的是先王,是大秦,不是他們這些人。

他們沒有放下,並牢牢記在心上,以他所行為恥。

異人泄了力氣,撲通坐在了地上。

父子之情終做陌路。

他顫抖著唇,“那政兒呢,你不能影響政兒。”

阿政輕輕笑了,長袖墨發,加上他鋒利奪目的五官恍若金輪日。

“琇瑩不能影響朕,可阿父還記得那本《詩經》嗎?”

異人的目光全是不解,政兒為何說起《詩經》。

“什麼《詩經》?”

你所惜之如命,旁人棄若敝屣。

阿政依舊麵色沉靜,不悲不喜。琇瑩卻輕輕貼在他的懷裡,無聲的落下一滴淚。

阿兄,何必,莫要傷懷。

阿政覺得他的淚燙人,順著衣物燙進皮肉筋骨。他給書時就知道了啊,琇瑩,何堪一哭?

“無妨,阿父的《詩經》被朕弄丟了。”

異人神色頹喪,未語

雙方靜默良久。

嬴駟歎氣,這個小崽確實是隻扔了異人和嬴稷。

異人棄子而逃,確實是沒有擔當,那他的稷兒跟這兩小子都沒關係,怎麼也被扔了啊!

“那為何要扔了稷兒啊,公子

璨。”

公子璨非是琇瑩,他這是願意與琇瑩他們站在平等角度溝通。

他不說,琇瑩還不生氣,他一說琇瑩氣炸了,他坐了起來,大聲道。

“我為什麼扔他,我是為我大秦不值!他何以為王!老來昏庸,認定大秦是他的私物。執政後期內政一團糟,民生凋敝。邯鄲之圍失利,秦國又退回了函穀。那麼多年,秦人的血流乾了,可土地呢,財富呢,隻有糟亂的爛攤子。”

“他又太能活,大父即位一年又三天,完全沒有治理好他惹的漏子。等我父王上位,他是心有餘,想著打出去,隻可惜國力已衰,隻能任由魏無忌率五國聯軍在函穀叫罵,奇恥大辱矣。”

琇瑩忍不住想起當年剛掌權時的艱難,他氣得發抖。

“至令我兄,王無權,軍隊老化,王族勢衰,民眾哀哉,不停流失。中柩主導政事,財政,軍略的大臣連個鬼都沒有,人才不願入秦。我阿兄隻得趁虛攻趙,打出關去,出策吸引人才,你們知道有多難嗎!我這輩子賺了不止萬億財,結果我和我阿兄還是乾啥都要倒貼錢!”

老子這輩子摳摳搜搜,都TM怪你!

“去你鬼的六世之餘,六世家底就是個破船,若非是我阿兄接來,你們就等船破人亡吧。我要不是秦公子,我都要去跑路了。”

若不是阿政手搭在他身上,他就要拽著嬴稷的衣領大罵了。

你這個自私自利的家夥,秦國的衰弱你看不見嗎?

嬴駟看著那個他們家後世百年最有出息的孩子,踹了地下自已的破孩子。

遭瘟的,琇瑩不說,他都忘了。

嬴稷冷著臉,被踹了,也不吱聲。

柱也被踹了一腳,他委屈之極,他也不想活那麼短,把所有的事推給後人。

異人不吱聲,琇瑩還沒說他一死,他們被呂不韋壓迫的那些年。

他們有愧疚。

琇瑩覺得他們的眼神煩,他輕哼一聲,目光清淩淩的。

“我說這些,隻不會是想告訴你們,少擺祖宗的排麵,對我阿兄尊重點。”

他皺起了眉頭,“還有不準用這種眼神看我阿兄,真討人厭,我阿兄天下至尊,不需要。”

嬴駟又是長歎,覺得自己今天來搶東西,簡直是沒良心。

異人和柱持續emo,嬴稷精神有點恍惚。

阿政看琇瑩恨不得上去給這幾個人咬死的樣子,就摸了摸他的頭,

“不必說苦,些許風霜。”

琇瑩哼哼。

“搞的誰想認他們似的,他們一懷柔,我就要尊重他們了,做什麼春秋大夢,還要搶你的東西!為老不尊的玩意兒。”

他最厭惡旁人搶他阿兄的東西。

就聽見遠處大笑傳來。

阿政輕笑,“來了。”

琇瑩望向他偏頭的方向。

“嗯。”

來人喜氣洋洋,哈哈大笑。

“跟寡人一樣力大無窮的小崽,你終於來了,來,來陪曾伯大父試試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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