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祭司巫行上了年紀,動作有些遲鈍。他杵著拐杖,手指觸摸著光滑的握柄,眼眸深處的迷茫隨著時間一點點消失,一些從未有過的東西占據了主動。
“讓阿浩做吧!不試試怎麼知道。如果他成功了,我們以後再也不用為了鹽巴發愁。如果他失敗了,我們也隻是損失一些繩子。讓寨子裡的女人都動起來,明年夏天和秋天在家裡多編一些繩子,也就是了。”
……
身背戰刀的天浩牽著一頭巨角鹿,朝緩坡下麵的海灘慢慢走去。
風哨將鹿群引入死亡山穀的時候,埋伏在山隘對麵的頭領孚鬆忍耐不住誘惑,提前擲出投槍,受傷的鹿體力不支,無法跟上受驚狂奔的同類。它們被遠遠拋在後麵,卻也因禍得福,避免了墜落山崖活活摔死的命運。
這是一頭受傷且尚未成年的幼鹿。它的體量隻有成年巨角鹿的一半,頭頂剛長出不久的鹿角直徑約為八十公分。後背上被投槍射中的傷口敷著草藥,結上了黑色血痂,兩條後腿上留有刀傷,隻是切口不大,血已經止住。
千萬不要用舊時代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的野生動物。這是天浩在成功寄生後得到的經驗。為了確保安全,他提前割斷了這頭幼鹿的部分後腿肌腱。這樣做不會致命,也不會影響幼鹿蹣跚而行,但它永遠不可能像從前那樣以超過獵人和投槍追趕的極高速度奔跑。
一根繩索從鹿鼻中間穿過,這頭有著旺盛野性的動物隻能乖乖跟著天浩的腳步前行。
彪悍的天狂躡手躡腳跟在天浩後麵,用機警的雙眼死死盯著遠處海麵。他背著一把巨大的戰斧,手裡拎著一捆卷成圈狀的繩索。裸露在外的肩頸部位叢生著濃密黑毛,因為緊張,皮膚表麵不斷滲出汗水,很快凍結成冰,它們抖動著掉落在皮袍深處,被體溫融化,重新變為混合著濃烈體臭與鹹味的液體。
天浩刻意放緩了速度,他和天狂穿著柔軟的皮靴,那頭作為誘餌的幼鹿四足都用乾草包住。這樣做,最大程度弱化了足底與地麵之間碰撞發出聲音。
鹿頭上栓著一個結實的繩套,將整個鹿嘴包裹得嚴嚴實實。在靠近海邊大約五十米的位置,天浩停下來,他與天狂一起用力按住鹿身將其放倒,前腿和後腿各為一組,分彆用結實的繩索捆住。做完這件事,天浩下意識地側身朝著海麵瞥了一眼,那裡依然平靜,除了隨波逐流的白色碎冰,彆的什麼也沒有。
可憐的鹿什麼也不明白。它側躺在地上,用迷惑的眼睛看著這兩個控製住自己的人類。天浩抽出斜插在後背皮鞘裡的戰刀,對著天狂比了個手勢,後者會意地點點頭,以靈活的動作將戰斧緊握在手。天狂知道現在絕對不能發出聲音,專注地盯著天浩,觀察著他的動作,緊跟他的頻率,兩個人不約而同將武器高舉過頭頂,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分彆朝著被捆綁的幼鹿狠劈下去。
鋒利金屬刃麵切割皮肉的感覺是如此清晰,骨頭被砍斷發出的碎裂形成音波進入耳蝸,在腦子裡形成無比清醒的思維概念。腥濃的鹿血濺在臉上,熱乎乎,濕黏黏,天浩卻根本沒有抬手將其抹掉的想法,他一個大跨步躍過在雪地上發出慘嚎的幼鹿,扔下手裡的戰刀,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不要命地朝著來路拔足狂奔。
經過多次演練的計劃不需要再次說明。天狂同樣扔掉了戰斧,以不輸於天浩的速度朝著緩坡頂部衝去。隻要在規定時間內返回,就意味著得到了安全保障。
四足被砍斷的幼鹿躺在地上痛苦掙紮,它好幾次蜷曲著身子想要站起,卻無法像以前那樣找到正常身體支撐點。夾雜著冰塊的碎石地麵灑落了大片紅色液體,在呼號的寒風中迅速凝結。
“嗖!”
平靜的海麵上突然躥起一股巨大水流,一頭銀白色的蛇形生物從水下高高躍起,帶著巨大的動能撞破海麵,朝著近在咫尺的陸地上揚著身體猛撲過來。
身後傳來的巨大動靜,讓天浩有種想要轉身去看的衝動。這不是自己熟悉的時代,有太多的東西令他著迷。然而他知道現在絕對不能這樣做,如果不想死,隻能以更快的速度向前狂奔。
已經可以看到正前方弩炮頂端高揚的機首。濃烈的血腥氣味刺激著鼻孔,天浩放聲狂吼:“拉,快拉啊!”
弩炮扭機釋放的聲音是如此清晰,瘋狂奔跑的兩兄弟看見天空中驟然出現密密麻麻無數黑色石塊,它們以極高速度朝著自己身後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