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個鹿族人能換回我的寨子嗎?
戰亂時期,地裡的莊稼得不到照顧,今年恐怕談不上什麼收成,寨子裡的人怎麼過冬?
眼前的景物逐漸變得迷蒙,連益豐自己都沒有發現究竟是什麼時候流出眼淚。不是因為悲哀或者痛苦,而是來源於恐懼,以及對未來的絕望。
“幫幫我……阿浩……你,你不能這樣。”他老淚縱橫,絲毫不顧還有其他寨子頭領在場,離開椅子,膝蓋彎曲重重跪倒在天浩麵前,不斷地磕著頭:“你得給慶元寨的人一條活路,讓我們活下去啊!”
“你這是什麼意思?”天浩皺起眉頭,絲毫不為所動:“我隻是就事論事,我也沒有誇大其詞。做事情必須講究公平,之前我們商量好的,按照各寨在戰鬥中的實際出力程度分配戰利品。益豐,你不好好管束你的人,現在落到這個下場,你要我怎麼幫你?”
益豐在痛苦中啜泣:“是你……是你放火慶元寨,是你燒掉的……”
“那是我們共同製定的戰鬥計劃。”天浩的聲音冷酷無比,他隨手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一張小型獸皮,在益豐麵前展開:“你仔細想想,從擾亂到最後的決戰,每一個環節你都參與了討論。還有這個,上麵有你親手按的手指印。”
抬起頭,益豐忽然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說不出話,連哭泣都忘了。
沒錯,那的確是自己的指印。
謀算從來都是建立在幻想的基礎上。
建平是個沒腦子的粗人,稍微撩撥幾句就能讓他陷入狂怒。天底下最容易獲利的事情就是挑撥離間,用嘴皮子驅動一個瘋子充當免費打手這種生意怎麼看都劃得來。何況鹿族人的進攻路線已經分析清楚:永利寨、積麥寨,接下來就是漳浦寨。
益豐讚同夜襲,也認為燒掉漳浦寨是一招好棋。按照公平分配的原則,建平至少可以在戰後分到幾百個鹿族俘虜。殘破不堪的漳浦寨不可能養活這麼多人。到時候,隻要花費極少的代價,自己就能從他手上全盤接收,甚至有可能得到更多的漳浦寨村民。
還有另外兩種情況。
就算慶元寨被燒掉,隻要得到大批鹿族俘虜,同樣可以用他們為交換,從附近村寨得到幫助。
最好的情況,就是磐石寨被燒。這是一個豐富的寶藏,天知道阿浩這小子究竟是怎麼積攢下這麼大的一份家當。益豐很眼紅,一直在狂吞口水,隻是苦於沒有下手的機會。
其實妻子不是膽小鬼,她的所作所為全是益豐授意:磐石寨的青壯男女都在外麵作戰,寨牆內部隻剩下老人和孩子。粗略算下來,慶元寨的壯實女子最多,以護衛的名義攏住她們,讓另外三寨的老弱與鹿族人拚命。他們死得越多,到時候我們就越容易控製局麵,分走最大的一塊蛋糕。
團結合作?
嗬嗬,你想多了。這個世界上從來就充滿了勾心鬥角。益豐其實很不甘心,自己年齡比天浩大,成為頭領的時間也比他長,可為什麼他的身份竟然超過自己成為了“千人首”?
無論如何也得把他比下去,壓過一頭。
然而,想象中對己方最有利的局麵並未出現,殘酷的現實讓益豐明白了什麼是刻骨銘心的教訓。
他想翻臉。
想暴起殺人。
可他沒有這個膽量,也沒有足夠的實力。
“一百個鹿族人,這是你應得的戰利品。”天浩威嚴的聲音在益豐心中產生了震撼性效果:“帶著你的人走吧!兩小時內,你們必須離開磐石寨。好好管管下麵的人,彆想著趁亂拿走不屬於他們的東西。這幾天殺的人夠多了,但我並不介意多砍下幾顆腦袋,插在寨牆上做裝飾。”
恐懼的益豐渾身都在顫抖:“阿浩……算我求你,發發慈悲吧!一百個人實在太少了……我們……我們沒辦法熬過冬天。”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天浩微笑著,黑色眼睛在絕望的益豐看來就像死亡深淵:“我這個人做事情講究公平,沒有糧食你可以找我換,價錢很公道。需要蓋房子的材料有沒有問題,無論任何形式的交易我都能接受。慶元寨有七百多人,加上一百個鹿族俘虜,他們是你手上最大的籌碼。”
躺在獸皮上的建平嘴角在抽搐。他雖然莽撞,卻不是傻瓜。
益豐終於明白了天浩的意圖。
“……你……這就是你的目的?”他死死盯住天浩的雙眼,仿佛裡麵藏滿了各種秘密。
“是的!”天浩並不否認,他臉上全是坦然:“我給過你機會。我們原本可以合作,成為關係密切的盟友。但你並不這樣想,你把我當做對手,覺得可以從磐石寨挖走一大塊好處。從頭到尾,你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既然如此,咱們乾脆賬目分明,把一切都算個清楚。”
“欠我的你必須吐出來。至於你和你的人怎麼活……關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