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吧,去磐石城,好好過日子。”也許是覺得這句話蘊含了過於豐富,令人容易產生誤會的猜測,碎齒補充道:“我沒撒謊,你跟我以前認識的一個朋友長得很像,我一直把他當做弟弟。”
赤鼻活動著被勒出道道紅印的胳膊,保持著戒備,皺起眉頭問:“他現在在哪兒?”
“死了。”碎齒扭了一下嘴角,這問題觸動他內心深處一些不好的回憶:“他跟著雇傭軍去打仗,受了傷,其他人把他給分了。”
赤鼻用力抽了抽鼻子,情緒有些低落:“都是糧食鬨的。”
“跟我們走吧,磐石城是個好地方。”碎齒再次發出邀請。
赤鼻沒有回答。
但他沒有轉身逃走,也沒有停下腳步。
過了一會兒,他認真地問:“在城裡的時候,你為什麼要給我那塊餅?”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碎齒足足思考了兩分鐘,才慎重給出答案:“我看你一直都吃不飽,就多給了你一塊。畢竟……你長得像我兄弟。”
赤鼻滿意地點點頭。
他永遠不會知道真實的答案。
碎齒也永遠不可能告訴他。
其實是因為你太高太壯,我擔心一塊餅子裡下的藥分量不夠,鬨不翻你,所以才給了兩塊。
……
老祭司早早就站在磐石城的高塔上,遠遠看見地平線上緩緩蠕動的黑色人群,連日來惴惴不安的心情終於變得狂放起來。
“我們贏啦!我們的人回來啦!”
風一般的消息迅速傳遍全城,提前做好各種準備工作的人們蜂擁來到城市入口,一雙雙眼睛裡透出驚喜,看著越來越近的龐大隊伍。
折損消耗,加上沿途從其它村寨擄掠而來的人口,磐石城的總人口經此一役突破了十萬!
龐大的城市再次變得擁擠,按照圖紙規劃的新增建築沿著城市外圍不斷擴大。
天浩一秒鐘也沒有耽誤,當天夜裡召集磐石城所有高層人員,緊急商議後續政策。
“安定人心是首要任務。還是老辦法,城內不設萬人首,城主以下隻有千人首。從狂牙城過來的這些豕人俘虜全部打散重編,十人一個小隊,百人一個中隊,有家戶的另外計算,由我們的人負責進行規則化教育。”
讓一群野蠻人學會在規則框架下生活,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
天浩為此準備了多達三千人的懲戒人員。套用文明時代的話來說,就是“武裝警察”。
懲戒人員權力很大,他們以小隊模式在全城範圍內巡邏,無論何種形式的違規事件,發現一起處理一起,如果有人真是強悍到連殺頭都不怕,儘管可以試試。
決不能對任何俘虜給予懷柔,必須在第一時間用強硬姿態讓他們明白什麼叫做“服從”。人類思維存在著妥協概率,如果第一次犯錯處以較輕的懲罰,潛意識會認為再犯同樣錯誤接受的懲罰級數有可能降低。
“初犯輕罰,再犯重懲”是文明時代的做法,但並不適用於北方蠻族目前的社會框架。
講人權是沒有用的,天浩隻需要他們服從。
……
豕人戰俘們聚集在廣場上,他們驚歎於四周高大的塔樓,對堅固的磚石建築表示讚歎。這裡不同於任何一座豕族城寨,幾乎看不到木製建築,平整的地麵異常堅硬。北方蠻族很早就知道如何使用泥灰(初級混凝土),但豕族是個例外,即便是已經被毀的狂牙城,也隻是用傳統的重物夯實方法平整地麵,根本像現在這樣,大麵積使用泥灰鋪地。
按照從狂牙城至磐石城行軍路上排定的順序,十人首們開始領人。並不是強製規定每十人為一隊,基本上以家戶為單位,超出或少於十人的情況都有,通常做法是“逢九補一”(單身未成家男女),等到自然繁衍,該戶人家新增成員,再視具體情況進行刪減,組成新的十人編製。
半軍事化管理在目前狀況下很有效。磐石城外敵太多,隨時可能遭遇外族進攻。半軍半民的做法可以維持強大的軍事力量。以這次對狂牙部的軍事行動為例,真正是做到了全民皆兵。
居住空間不足一直是困擾天浩的大問題。他對此也很無奈……擴張速度太快了,各種突發事件總是打亂預定計劃,但總不能因為房屋不夠就停止戰爭。機會稍縱即逝,各種不足隻能留到以後逐一彌補。
接下來,是所有戰俘最關心的食物問題。
他們很幸運,磐石城有充足的糧食儲備。
對蓋倫帆船的仿造一直沒有成功。雖有圖紙,卻不能依樣畫葫蘆,文明斷層導致牛族工匠在數學和工程方麵產生了缺陷。船塢連續建成了五艘帆船,在下水試航過程中出現了種種問題,導致側翻。所幸是沿著海岸航行,人員傷亡不大。
一次次事故積累了大量經驗,現在船塢平台上正在製造的新船技術點不斷得到修正。天浩從未催促過主管元凱,他知道這需要時間,也有足夠的耐心等待。
同時建造的船隻均為平底,隻能在近海使用。目前漁場所屬各型船隻多達六十艘以上,天浩抽調精乾人員駕船出海捕魚,用這種最原始的方法訓練水手。
魚湯的鮮美,鹽的鹹味,構成了新加入磐石城豕人們的幸福生活。
赤鼻端著比自己頭還大的土碗,用筷子夾起大塊魚肉,吃得滿嘴流油。
他終於相信碎齒沒有撒謊欺騙自己,這家夥的確有一個外貌與自己相似的弟弟如果不是因為對死去親人的思念,碎齒在狂牙城的時候就一刀把自己宰了,根本不會留到現在,能吃上如此美味的食物。
在豕人的印象當中,油和鹽是如此珍貴。
臨時架設的大鍋裡燉著魚,濃烈的香氣籠罩全城。每百人為一個單位,群聚在土灶周圍,眼巴巴看著掌勺的牛族人把一個個空碗裝滿。
是貨真價實的魚,沒有摻雜使假。濃湯表麵浮泛著厚厚一層油,光是看看就忍不住直流口水。
坐在赤鼻身邊的幾個老人一直在哭,邊吃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