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每個人說的都有道理,都能拿出令人信服的證據。
可為什麼所有解決問題的方法相互衝突?
“都給我住嘴!”突然,她猛然拍了一下桌子,發出暴怒至極點的狂吼:“都什麼時候了,還吵成這樣,你們……你們到底想乾什麼?”
整個房間頓時一片死寂。
坐在最近位置的萬人首鱷齒猶豫片刻,站起來,側身轉向巫鬃,右手按在胸前行了一禮,認真地說:“大國師,目前情況不明,我們應該派出哨探,同時派人向周邊各城寨傳訊,讓他們帶著糧食和軍隊向獠牙城集中。”
鱷齒是現任豕王的族弟,也是王宮親衛隊的統領。他以萬人首之位掌控軍隊,不是普通的城主。
巫鬃的怒意略有消減,她緩緩點了下頭:“烈牙部那邊該怎麼辦?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我們沒有力量支援他們。”鱷齒眉頭緊鎖:“城內有三萬人,整個親衛隊隻有五千人。王城守軍的補給來自周邊城寨每年繳納的糧稅。大王的直屬領地還有兩座城市,再加上各個村寨的常備軍,隻要下達全麵動員令,粗略估計總兵力會超過八萬人。可問題是,各個村寨之間的距離太遠,派人傳達命令和全麵動員需要時間,他們還要帶著糧食趕過來,等到各地軍隊集中,獠牙城形成防禦態勢,至少要一個月的時間。”
巫鬃麵露愕然:“這麼久?”
鱷齒心情沉重地點點頭:“我們的軍隊都擺在王城外圍,這種配置其實沒有錯。如果連外部都守不住,內部防禦隻是一句空話。但這次牛族人的軍事行動出乎意料之外,三個分部派出的求援信使幾乎是同時抵達,這意味著牛族人製訂了周密的計劃,協調性也很高。他們應該是分成三支軍隊,同時對烈牙、風牙和黑牙發起進攻。”
“你的意思是……放棄他們?”巫鬃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保住獠牙城唯一的辦法。”鱷齒臉上的肌肉扭曲,看起來有些猙獰:“如果我沒猜錯,牛族這次肯定派出不少於五十萬大軍,我們根本不是對手。”
巫鬃下意識地搖搖頭:“據我所知,這次戰爭隻有雷牛部參與,他們的實際兵力沒有你說的那麼多,在八萬至十二萬之間。”
“您從哪兒得到的消息?”鱷齒覺得很意外。
“雷牛族的族巫。”巫鬃瘦骨嶙峋的右手緊緊握住椅子扶手,儘可能讓表情和聲音保持理智:“他親自送來的消息,比烈牙部求援信使來得更早。”
“這會不會是牛族人的陰謀?”一位千人首統領對此表示懷疑:“目的是為了讓我們自亂陣腳,無從判斷?”
巫鬃與鱷齒都沒有說話。
情況不明……雖然已經派出數百名哨探,短時間內卻無法傳回消息。目前一切都建立在猜測的基礎上,令人抓狂。
“光靠我們自己的力量很難打贏這一仗。”沉默良久,巫鬃做出了眾人看來最明智的決定:“向其它部族派出信使,請求得到他們的幫助。”
鱷齒再次變得猶豫。他遲疑著說:“大國師,我們無法同時向兩個部族派出信使,他們不會答應我們的請求。”
巫鬃沒往深處多想,被太多事情攪擾煩悶的她感覺很疲憊,失去了平時的冷靜和睿智,隨口問:“為什麼?”
“我們幫著虎族打過獅族,幫著獅族打過鷹族,幫著鷹族打過鹿族……所有部族都雇傭過我們的軍隊,這是一個很難打破的死結。”強壯的鱷齒對此很無奈:“我們是雇傭兵,注定了隻能找到一個幫手。”
巫鬃低頭沉默了幾秒鐘:“隻派出一個信使,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如果對方拒絕,我們沒有時間等到消息傳回再派出第二個……所以不能等,管不了那麼多了,現在就傳我的命令,向所有部族派出信使求援,尤其是獅族和虎族,他們實力最強。”
鱷齒想了想,向巫鬃欠身行禮:“如您所願。”
會議到此結束,參會者紛紛離開,鱷齒一直等到最後,這才壓低聲音,認真地問:“大國師,陛下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巫鬃慢慢揉著太陽穴,疲憊地回答:“很糟糕,估計撐不了多久。”
鱷齒淡棕色的麵部皮膚大部分被陰影籠罩:“陛下有沒有確定王位繼承人?”
巫鬃皺緊的眉頭一直沒有鬆開過,鱷齒此時提起這件事倒是讓她想起了什麼,流露出少許凝重:“怎麼,你也想參與王位的競爭?”
“我是王室成員,有這個資格。”鱷齒回答的理所當然:“隻要打贏這一仗,一切都不是問題。”
巫鬃抬起頭,蒼老渾濁的眼睛透出疲倦,還有深深的無奈:“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想著這些……”
“那個女人的兒子沒資格坐上王座。”鱷齒忽然變得很激動:“他還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所有的一切都由那女人說了算。”
巫鬃提醒道:“我們現在的敵人是牛族,你不能……”
鱷齒再次打斷她的話:“牛族隻是外患,如果不解決內部問題,那才會釀成災禍。大國師,您確定那女人執掌大權後不會對您下手?她可以換個更聽話的人擔任國師。但我不同,你我知根知底,我需要像您這麼有威望的人輔理朝政。”
說著,他再次壓低音量:“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巫鬃再次陷入沉默。
不得不承認,鱷齒說得有道理。
“讓我考慮考慮。過幾天,我會給你一個準確的答複。”
……
巫源帶著一隊豕族騎兵離開了獠牙城,快馬加鞭,往虎族領地而去。
巫師之間的信任不同於友誼,他用實際行動表明了身份,巫鬃對他再無懷疑,因為人手不足,再加上巫源能說會道,乾脆將其委任信使,幫忙做事。
正前方,沅水城已然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