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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說說具體的做法嗎?”巫角是個謹慎的人,他需要再次對鹿慶西進行試探,全麵了解對方的想法。
如果是借著合並之名,趁機奪取屬於雄鹿部的利益,那這樣的合並寧可不要。
“我想把兩部的所有人口打散,然後混編。”鹿慶西對此早有準備,他不慌不忙,侃侃而談:“把雄鹿城的居民遷出去一部分,用各分部上繳的人口填充城內缺口。至於牡鹿部,最好是全部打散,對各部主城進行同樣的人口置換。”
巫角深感意外,這樣做的確是弱化各地城主與族長控製權的最佳模式。
他收起心中的防備,對鹿慶西的態度變得更加溫和,隨即提出一個關鍵問題:“軍隊怎麼辦?”
“以雄鹿城現有的王族衛隊為基礎,在全族範圍內挑選合格的勇士。”鹿慶西下顎上的肌肉緊繃著,他小心翼翼控製著說話語氣和節奏,顯得慷慨激昂:“我們為什麼打不贏虎族和獅族?為什麼打不贏牛族?我們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紡織技術,卻連最基本的糧食自給自足都做不到。彆人可以通過戰爭得到想要的一切,我們為什麼不能這樣做?當然,我不是說一定要窮兵黷武,但軍隊必須有個軍隊的樣子,戰士就該享受應有的待遇。”
“遠的就不說了,看看地方上的城衛軍,紀律鬆散,吊兒郎當。我們缺兵器嗎?當然不!每年那麼多布匹交易,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用來跟牛族交換武器鎧甲,我們鹿族的裝備其實很精良,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超過虎族和獅族。從我記事的時候,我們幾乎所有對外戰爭都沒打贏,而且傷亡慘重。拋開統兵將領與各種不利因素,我覺得問題重點仍在於兵員素質。”
巫角有些意動:“所以,你想對軍隊進行全麵改革?”
“必須改!”鹿慶西故意在語氣中流露出憤怒,使自己的話語內容聽起來充滿振奮:“重新選擇士兵,對他們進行全麵考核,達到標準的人才有資格進入軍隊。牡鹿、玄鹿、白鹿、炎鹿……從所有族群上繳和置換的平民中間進行選拔,把以前軍隊裡那些不合格的家夥踢出去。我們隻要最勇猛的戰士,不要廢物和垃圾。”
“另外就是士兵的待遇,必須在現有的基礎上增加。”鹿慶西停了一下,仿佛在認真思考具體指標:“三成……不,四成,新編軍隊的日常供應必須提高四成。隻有這樣才能吸引更多的勇士,我們鹿族才能真正得以強大。”
“四成?”這數字讓巫角倒吸了一口冷氣,他下意識地搖搖頭:“太多了,以我們目前的財政情況,根本無法維持如此高昂的軍費開支。”
“不,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鹿慶西繼續口燦蓮花,唾沫星子橫飛四濺:“我們用不著維持大規模的軍隊,隻要確保少數精銳的力量就行。我打算將整個族群,也就是雄鹿部的士兵削減三分之一,甚至一半。其中的廢物太多了,我隻要真正的勇士。這樣一來,軍用物資的供應非但沒有增加,甚至還能略有減少。這樣做對上對下都有好處,我們得到一支能打的強軍,而不是空有數量卻沒有戰鬥力的廢物軍隊。”
巫角沒有說話,他陷入深深的思考。
不得不承認,鹿慶西說的很有道理。由此可以看出這位新王不是腦子裡空洞無物,他其實很有謀略,目光長遠,對族群的建設與發展也頗有想法。
良久,巫角認真地問:“你打算從牡鹿部挑選多少勇士?”
這是一個極其關鍵,也非常巧妙的問題。牡鹿部是鹿慶西的母族,換句話說,是鹿慶西這個鹿族新王最有力的支持群體。巫角深思熟慮,他擔心鹿慶西嘴上說的實際行動背道而馳,如果大規模撤裁雄鹿部現有軍隊後,大量充入新軍的士兵來自牡鹿部,會產生新的權力蠶食……因此,從牡鹿部充入鹿族新軍的士兵數量絕不能太多,必須保持在一個可控的範圍。
“一萬人。”這是鹿慶西早就想好的數字,他深知這不會觸及巫角內心深處那根敏感的底線。
巫角笑了,他搖搖頭:“區區一萬人怎麼夠,至少得兩萬人。”
鹿慶西同樣搖頭,他的態度看起來很堅決:“不行,先王殯天,我剛一上來就擴充多達兩萬人的新軍,彆人會怎麼想?”
巫角臉上的笑意越發深厚:“您是大王,用不著顧忌他們的想法。何況您沒有徇私,很公正,沒人會對此說三道四。”
不知不覺間,巫角改變了對鹿慶西的稱謂,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其中的變化。
猶豫了幾秒鐘,鹿慶西緩緩點頭:“那好吧,就按照你說的做。從牡鹿部挑選兩萬名勇士,編組全新的鹿族軍隊。”
……
鹿族的大規模人口置換開始了。
儘管炎鹿、玄鹿、白鹿、青鹿四大分部的繼任族長對此心存不滿,卻誰也不敢違命抗令。各部落的情況不同,國師巫角對族群的掌控力極強,鹿慶西得到他權力支持,軍方統領也紛紛表示服從,誰若不尊,當場格殺。
按照新王發布的命令,各分部必須在一個月內向雄鹿部完成五萬平民的繳納,同時一起進行的就是新軍整編,優先在牡鹿部挑選合格的勇士。
山嶺與坡麵上生長著針葉林,在這個寒冷的季節,它們呈現出深濃的綠色。厚厚的積雪覆蓋大地,在這種大麵積的淡色對比下,遠遠望去很難分辨樹乾與枝葉之間的色差,所有深色看起來都是一片黑……整個世界隻剩下這兩種顏色,沒有天空的藍,也沒有來自大地的斑駁複雜。
一隊長長的黑色斑點在山林深處蜿蜒前行。
走到近處,才能看清這是一支多達數萬人的隊伍。彎曲盤繞的隊尾隱隱指向炎鹿城,那裡太遠了,早已在地平線儘頭消失不見,距離隊伍至少有兩天的路程。隊伍前段遙遙指向雄鹿城,可那裡同樣很遠,無法看見,想要抵達,至少還需要四天。
一個瘦弱的少年用力裹緊身上的破皮袍,卻仍舊無法擋住刺骨的寒風。
一個女人懷裡抱著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她穿得很厚,看起來很暖和,但隻有與其熟識的人才清楚,破爛皮襖的內襯其實不是棉花,而是一種在秋天采摘的枯草,經過重物反複碾壓,徹底絮化之後,塞進皮襖夾層,勉強能起到保暖的效果。
按照炎鹿之王的命令,這些遷移至雄鹿城的人必須在規定時間抵達目的地。因為人口家戶方麵的因素,整體遷移的數量多達五萬兩千以上。平心而論,新任的炎鹿之王根本不想這樣做,可那位同樣是新任的鹿王態度非常堅決,這件事容不得半點商量,也決不能有所延誤,否則以叛族罪論處。
雄鹿部有整個族群最強大的軍隊,國師巫角擺明態度站在新王這邊,來自方方麵麵的壓力無法抗拒,除了老老實實服從,各分部族長沒有第二種選擇。
在如此寒冷的天氣外出,長途跋涉,對準備不足的人來說,無異於一場災難。
沿途不斷有人倒下,大多是老人和病患。每次確定這些人死亡之後,隊伍裡總會掀起不大不小的混亂。附近的人都在爭搶,更多的人也想參與進來,最後維持秩序的仍是士兵,雖然他們人數不多,卻是炎鹿之王派來監管移民隊的武裝力量。他們分走了死者的大部分身體,隻留下不多的殘肢爛軀,被瘋狂的平民們你爭我奪。
其實從炎鹿城出發的時候,就已經出現了混亂。
官員們以種種借口搶占移民們的財產。這是一次絕妙的機會,他們不會放過平時看中卻無法下手的目標。家產較為豐厚的人徹底淪為貧民,官員們堂而皇之拿走一切,美其名曰:按照陛下的命令,所有前往雄鹿城的移民隻能攜帶隨身衣物,其餘的財產全部留在當地,由所在族群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