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慶西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條危險的邪惡之路。理由和動機很簡單,為了王位,為了權力。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錯,付出與回報之間從來成正比,其實我失去的東西比彆人看到的更多,善良、家人、親情、忠義……難道你們以為我不需要這些美好的特質?還是覺得神靈決定了我必須是個壞人?
未來和希望就在前麵,就算做了那麼多壞事,我仍然還是一個王。人們見了我必須恭恭敬敬跪下,帶著尊敬和畏懼叫我一聲“陛下”。
仔細想想,用五十萬人換來今天的地位倒也劃算。嚴格來說他們被賣掉了,形成洶湧的人潮,推著自己登上寶座。
“我也許有那麼點時候迷失了方向,但我可以主宰鹿族,主宰自己的生命……”鹿慶西喃喃自語。
做人得講信用,既然答應了五十萬,就不能用二十萬隨便打發。
遠在磐石城的那個年輕人心狠手辣,鹿慶西對此深有體會。
“好吧,我會完成契約。”他在孤寂中歎了口氣:“該死的,希望是最後一次跟這家夥打交道,他實在太可怕了。”
……
鹿族領地,白鹿部,北方邊境,斷角城。
這裡剛好位於東、西兩側山脈的夾角,由北向南形成一個不太規則的“八”字,尤其是右側那一撇,東西橫向跨度超過三十公裡,封死了鹿族從領地內部通往大海的可能。
從空中俯瞰,這塊平原其實是一片傾斜幅度很小的緩坡。從區域內的山勢走向來看,有可能是地殼運動造成河流改道衝刷形成。山體坍塌傾斜,巨大的岩石橫貫在河道上方,形成不大不小的空間,剛好可容流水往下經過,久而久之,底部中空的山體逐漸穩固,水流自北向南貫穿整個山脈,在山體中部形成地下暗河。
斷角城剛好位於山脈夾角中部,距離“八字”形頂部,距離北麵出口約十公裡。
這塊區域的具體歸屬權在白鹿部和牡鹿部之間一直存在爭議,兩族都宣稱對這條舊河穀擁有控製權。雖然同屬於鹿族,卻因為肥沃的土地私下裡明爭暗鬥,爭奪期可上溯到兩百年前,甚至更久。
一百多年前,白鹿部迅速崛起,對牡鹿部形成壓倒性優勢。當時的白鹿之王頗具戰略眼光,他沒有仿照本族先輩那樣照例與牡鹿部私鬥,而是直接上奏鹿王,主動提出帶領族人在河穀中部,也就是鹿族與牛族邊境位置掘土造城。
與牛族比起來,鹿族軍隊戰鬥力遠沒有那麼強大。鹿王一直對北部邊境局勢憂心忡忡,每年都要花費大批糧食整軍備戰。白鹿族長的請求恰逢其時,大喜之下,鹿王命令所有分族提供物資,協助白鹿族長建造新城。
從那時起,斷角城的人口規模常年保持在七萬左右。因為該城地理位置極其重要,曆任城主必須在白鹿部內部推舉產生,而不是如其它城市那樣沿用世襲製。
為了便於作戰,斷角城的樹木被砍伐一空,開闊的視野有助於提前發現目標,及時點起烽煙預警。
……
白雪皚皚的荒原上一片蕭瑟,寒冷的北風“呼呼”刮過,站在瞭望台上的鹿族哨兵裹緊皮襖,縮著脖子,雙腳來回踩著,以這種低幅度運動獲取溫暖身體的熱量。
突然,他停下腳步,眯著雙眼,帶著幾分疑惑,朝著北麵望去。
地麵傳來輕微的震顫,站在上百米高的塔樓頂上感覺比底層更加明顯。很快,遙遠的白色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條黑邊。
哨兵朝著那個方向注視了很久,終於在各種不確定的猜測中找出最可怕的真實。
“敵襲!牛族人,是牛族人的軍隊!”
他發出聲嘶力竭的喊叫。
無數步兵從荒原儘頭大踏步而來,厚厚的積雪地麵對他們來說如同地毯。精工打造的鎧甲盾牌在雪原上反射出耀眼的金屬光澤,那條黑線也不斷增粗,很快變成一波洶湧而來的黑色潮水。
斷角城的六個瞭望塔幾乎同時敲響了警鐘,其間伴隨著嘈雜的鑼聲。這意味著最高戰備等級,整個城市瞬間從安寧與靜默中驚醒,籠罩在緊張混亂的空氣中。
城主鹿平德帶著幾名衛兵,匆匆來到塔樓頂端。望著遠處雪原上不斷接近的軍隊,他臉色鐵青。
的確是牛族人,無論兵器還是鎧甲式樣都證明了這一點。
“……太多了……實在太多了。”他雙唇緊閉,內心卻發出惶恐的呻吟。
密密麻麻的重裝步兵充斥了整個舊河穀,光是這部分,目測不少於五萬人。
在更遠處的山脈夾角,還有更多的士兵源源不斷衝進來。他們肩扛長刀,背負著弓弩,排列成行軍隊形,在前隊重步兵的掩護下不斷接近。
“所有人戒備!”
雖是冬天,臉色蒼白的鹿平德卻冷汗直流。斷角城的確是位於牛族和鹿族邊境上的軍事要塞,可這裡的正規軍隻有五萬,另有兩萬青壯為預備和後勤人員。單以雙方實力比較,出現在城外的牛族軍隊數量已經超過己方。
更糟糕的是,遠處山口的牛族步兵顯然不止看到的這些,他們就像成群結隊前進的螞蟻,根本看不到儘頭。
“牛族人難道想打族戰嗎?”
“天啊,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的兵。”
“完了,他們的人太多了,我們都要死在這兒……”
可怕的猜測在守城士兵中迅速蔓延,無言的恐慌死死壓在每個人心頭,沉甸甸的,就連喘息也被迫變得粗重。
就在牛平德打算下令點燃烽煙,向後方城市預警的時候,從牛族前鋒步兵群裡忽然跑出一個騎士,他策馬揚鞭,很快抵近高大的城牆,從背上摘下彎弓,對著城頭射了一箭。
牛平德壓下了發布點火命令的心思。
按照北方蠻族交戰雙方默守的規矩,這是一封箭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