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淩嘯好幾次張嘴,都沒能發出聲音。他強迫著自己把已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實在是找不到說話的機會,感覺一切聲音在這種狀態下都被封死。
“……合作……”天浩雙手交握,食指輕輕彈動著,他的聲音非常冷靜:“我很奇怪,你哪兒來的勇氣,居然對我提出這種要求?”
牛淩嘯眼角抽搐了幾下,他努力控製情緒,儘可能保持堆起微笑的表情:“阿浩,其實我們之間沒那麼大的仇。我的女人……算了,不提那件事了。我對你沒有惡意,真的!”
天浩滿麵陰森看著他,仿佛一頭饑餓的野獸正盯著獵物:“真是貴人多忘事,你好像已經不記得“巫源”這個名字。”
“巫源跟我沒關係,他不是我的人。”牛淩嘯想也不想就張口回答,速度快得簡直令人驚訝,下一句補充顯示出他在思維方麵的高度敏銳:“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你們雷牛部的巫師。”
聽到這句話,天浩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他神情莫測地盯住牛淩嘯,帶著幾分詭異的猶豫緩緩開口:“我知道有些人注定不可能同在一個群體,就像好人和壞人。”
“你說的沒錯,巫源是個惡棍!”牛淩嘯沒聽明白天浩話裡的潛台詞,他急急忙忙表明態度:“他十惡不赦,所以他該死!必須死!”
天浩站在原地未動,雙眼釋放出森寒的目光,籠罩住牛淩嘯:“你想殺了牛偉邦,還想要我的命。”
牛淩嘯為之一滯,張口結舌。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思維出現了偏差。
凶牛之王很務實。
陰謀詭計非常管用,尤其是看著彆人走進自己編織的陷阱,在尖叫中墜落的時候,他總是喜笑顏開,興致勃勃走到陷阱邊上撿起倒黴蛋掉落的財物,完了還要往陷阱裡吐上濃痰,再撒泡臭氣熏天的尿。
牛天浩的運氣真是很不錯,他居然得到了牛偉邦在臨死前的身份認可,而且在部族大會上得到支持,順利成為了雷牛部代理族長。
本以為事情到此就告一段路,沒想到他竟然聯合狂牛部和野牛部,共同對鹿族發起進攻,占領了邊境要塞斷角城,攻陷了白鹿城和牡鹿城。
元猛和宗域兩個老混蛋吃得滿嘴是油。尼瑪的,兩大部族都得到了十萬名鹿族俘虜,牛淩嘯簡直羨慕死了。
更令人震撼的消息還在後麵————此次出戰,雷牛部同樣收獲巨大,他們的戰利品更多,戰俘人數更是高達五十萬以上。
麻痹的,這是什麼概念?
牛族最強大的分部也才五十萬人,這意味著族群內部的勢力對比產生了劇變。綜合雷牛部以往的人口數據,牛天浩一躍成為掌控百萬人口的大族之王。
牛淩嘯隻能躲在暗處,瞪著發紅的眼睛,饞得直流口水,恨得咬牙切齒。
他心裡充滿了挫敗感,還有極其強烈的失落和遺憾。
如果之前趁著天浩隻是一個城主,甚至領主,就早早出手,事情肯定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可是仔細想想,自己好像從未有過對天浩下手的機會。
牛淩嘯屬於思維特彆活躍,“臉皮”對他來說可有可無的人。其實也很好理解,隻有利益才能擺在首位。
他並不覺得帶著族人向天浩交換鹿族戰俘是一件丟臉的事。隻要能得到好處,就算低眉順眼稱呼對方一聲“大哥”又有何妨?
牛淩嘯算是看清楚了,雷牛部在天浩的帶領下已經成為不可撼動的一座山。
既然惹不起,撞不翻,打不過……那就必須改變思維方式,笑臉相迎,與他成為朋友。
這沒什麼大不了,臉皮不值錢。
來雷角城的路上,牛淩嘯無數次想過天浩會用何種方法羞辱自己。他覺得就算是皮鞭油脂辣椒水之類的酷刑也可以忍受,卻萬萬沒有想到天浩直接提到巫源,徹底封死了想象中所有的辯解途徑。
“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談。”牛淩嘯收起玩笑的態度,正色道:“阿浩,我們是同族,我知道以前有些事情對不起你,但你得明白,當時我們站在不同立場,而且……”
“這不是理由。”天浩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冷冷地說:“我隻看重結果。如果不是你與巫源同流合汙,牛偉邦也不會死。”
牛淩嘯慢慢抿起嘴唇,煩躁在身體裡擴散,他不喜歡這種咄咄逼人的態度,更糟糕的是自己很難反駁。
“聽我說,這一切都過去了。”思考了很久,牛淩嘯眉頭緊皺,極其罕見的低下了頭:“如果你覺得我在巫源的問題上處置不當,那麼……我可以向你道歉。”
天浩眯起眼睛注視著他:“僅僅隻是道歉這麼簡單?”
這話瞬間點燃了牛淩嘯刻意壓製的憤怒,他如瘋了般猛然睜大雙眼,暴跳如雷:“你還想怎麼樣?牛偉邦已經死了,那不是我的錯。我承認之前的確有過想乾掉他的念頭,可他的死與我無關。”
天浩猛然衝過去,狠狠扼住他的喉嚨。
這動作極其迅猛,牛淩嘯無法做出反應。
“不準你提他的名字。”天浩的聲音冰冷到極點,此時此刻,他仿佛一尊從地獄深處爬出的凶悍魔神,一字一頓地說:“他是個好人。而你……是個渣子。”
死亡的感覺是如此接近,牛淩嘯雙手用力去扳天浩的手,卻怎麼也掙不開。
“我……我不說了……鬆手,求你……不要……”他的聲音斷斷續續,臉色憋得無比難看,體內氧氣隨時可能消耗一空。
天浩用餓鷹般的眼睛盯著他,手上的力量絲毫沒有鬆動:“看在同族份上,這次我饒了你。最後警告:帶著你交換的鹿族人,滾出雷角城!”
說完,他張開虎口,轉身走出房間。
牛淩嘯如被抽去筋骨的動物滑落在地,癱軟著半天起不來。
望著天浩遠去的背影,他眼睛裡充滿了怨毒,以及深深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