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入V第二章(1 / 2)

“直接給朕把榮寧兩府都擼掉擼掉!”上皇感歎過後, 又氣又怒又帶著些老人的偏心以及嫉妒怒喝著。

他怎麼就沒有那麼有孝心的兒子?彆人家的兒子豁出命給自己老娘兜謊圓臉。

而他的兒子呢?

一個兩個三四個五六個七八、九十一連串的兒子不是盯他屁股下的皇位, 就盯著他的私房錢,完全就是個胎盤!

“不是有那什麼訓兵之法嘛?就說是賈赦獻上, 他爹留給他保命的東西。”上皇憐惜著賈赦這個“糊塗蟲”,替人全全麵麵考慮著:“借此先重新封個五品威化的小爵。等你江南事情處理好之後, 就說賈史氏蛇蠍心腸,竟派出的產婆狀告賈赦非親子,想要給賈政鋪路。大理寺在調查此事時,在對證環節中不甚出了錯,導致賈赦完完全全信了產婆的證言。其實賈赦的的確確是嫡長子。出於補償,朝廷特恩賜爵如其字, 恩侯。”

當今:“………………”

當今這一刻的內心活動, 他自己個都不想再回想第二遍。掙紮著找回最後一絲的理智,當今開口, 努力讓自己表情淡然點,解釋道:“父皇,兒子不……不是不樂意給賈赦一個虛爵, 甚至實權都成,隻要您開心。但是我們得婉轉點, 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

邊說, 當今默念著“我的父皇打小就是皇帝, 習慣了獨霸專、製的帝王思維。”而後緩緩開口, 繼續勸導著:“兒子鬥膽說句大不敬的, 您剛才說得那事, 讓大理寺背個黑鍋不說,還會在賈珍心裡留下個疙瘩。如今他們三個賈,好歹還算患難與共,有些互相扶持的情誼。賈珍看起來也不是沒良心,也在幫扶賈璉。賈璉成器了,賈赦也會好的。父皇,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瞧著上皇麵色有些恢複平靜,當今繼續道:“那時候我們再幫扶賈赦一把,讓人有些實績。就算沒有,兒子想辦法找個人充當他幕僚,指點幫助他,其他不成,賈赦撒錢當善財童子總成。等有了慈善之名,又是眾所周知的孝順代表,也是浪子回頭的典型。如此,天時地利人和,朕給他賜個爵,名正言順的多好,對不對?您現在大手一揮,金口一開,是沒人明麵上敢說什麼。可若是讓他們藏心裡,造成與賈赦的隔閡,暗中給人穿小鞋怎麼辦?”

“那你還不快去辦?還等著賈家這醜聞天下知?”上皇聽著這有理有據的話語,哪怕心裡覺得對,哪怕他已經冷靜下來,知曉自己先前失言了,但他怎麼會承認?老了,他還是皇帝,這點任性權力都沒有?

上皇氣得還一甩袖,“再鬨下去,朝廷的臉都丟儘了!”

“好,父皇,您消消氣,兒子這就下令去。”當今從順如流應了一句,又說過幾句關心上皇心情的話語後,頷首行禮告退。

雖說他的確有些頗為不是滋味,覺得賈赦狗屎運太好了點,但他也習慣成自然了。畢竟他父皇也是偏心人,偶爾在某些方麵,還能夠達到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程度。

在他小時候,他父皇便偏袒太子大哥,等太子大哥病亡後,又疼寵十皇弟,現如今的忠順王。除了這兩個有些獲得多的寵愛,他父皇還據說寵愛過三皇兄,六皇兄,七皇兄,十二皇弟,十四皇弟,還有如今還是奶娃娃的十九皇弟。除了皇子,還有五個皇女。至於皇孫,也有十來個。最為出名的便是先太子之子,現如今壞了事的忠義王侄。其他昔年參與奪嫡的,都被削了爵,貶為庶人,圈禁宗人府牢房,小小方寸之地,就他,圈在偌大的王府裡,依舊錦衣玉食。

當然,江湖傳聞,也疼過他—原九皇子,現如今的皇帝。

但實際上……

當今回眸看了眼大明宮的匾額,眼眸閃了又閃。這……這感覺,等為人父了,又為人君,他其實也懂。孩子太多了,父愛有限。尤其是皇家,大多時候還得先君後父。看看他父皇,氣糊塗了,偏心眼的時候還記得一句—等江南事了。

想著想著,當今噗嗤露出一抹釋然的笑來,又歎息的搖搖頭。像他這樣“多子多福家庭”出生的人,還真覺得賈赦腦殼裡有屎。他完全理解不了賈赦為了虛無縹緲的所謂母愛,竟然能說出口這樣不亞於自絕的言行。不過,不理解歸不理解,但對於因此事,讓他一下子能順勢收回兩個開國功勳位,敲打其他勳貴豪門,就顯得賈赦非常非常值得表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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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值得表揚的賈赦此刻正手裡捧著個特意敲碎出一個缺口的碗,唱響一下未來生活:“【小白菜啊,地裡黃啊,大冷天隻忙得熱汗不消,白麵饃夾臘肉沒得吃,蒸一鍋馬齒菜包,要親手搬蒜臼還把蒜汁搗,】那汁水糊一臉淚水……”

賈璉目送著送完藥,就跟背後有狗攆一樣飛速離開的獄卒,努力斂聲屏息,將藥碗端到賈赦身邊。豈料一靠近,就見他爹真又滿臉淚水,賈璉有些心急,將藥碗擱在一旁,忙不迭掏出手帕,柔聲勸道:“爹,不哭了,好不好?再哭,您眼睛腫成核桃,就不美了。而且地上涼,您先起來好不好?”

自打他爹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世後,就整個人不對勁了,寧神湯都無法讓他安靜下來。

“來,”見賈赦跟被米糊黏在地上一樣,賈璉愈發小心翼翼哄著:“那我們先把這藥喝了好不好?等涼就會苦的,現在一點都不苦。”

“你當我三歲小孩?你喝一口看看,不苦?不對,我壓根沒病!”

賈璉:“…………”這是他爹,為他大哭淩淵閣的爹,不能再這個時候再反駁刺激人。

賈赦嫌棄的看眼賈璉,無視那冒著熱氣的藥碗,直接兩腿盤起來端坐,還捏個蘭花指,夾著根稻草,捏草一笑,張著破鑼嗓子道:“你說我現在出家,會不會保住腦袋?和尚不好,要剃度的,太難看了。我去過道觀的,學敬哥怎麼樣?一身道袍,仙氣飄飄。”

“爹……”一聽這話,賈璉先前那點小怨氣消散乾乾淨淨,忙不迭腦海裡斟酌著詞句,想著該如何勸人一句。

瞧著眼前父慈子孝的一幕,賈珍雙手終於從耳朵拿開,露出一副得救的模樣來。因為賈赦的魔音完全是絕殺武器。聽過五音不全的,沒聽過魔音灌耳,還自覺是天籟的,最為重要的,還得硬著頭皮忍受“麥霸”唱歌。

對一個聽力不錯的異能者來說,賈赦的歌聲已經足夠讓他不受控製的暴走了。至於賈赦沒被他揍殘廢的緣由,甚至為何如今他們三會同一個牢房,這些問題他也很想知道!

見過雙標的,沒見過皇帝雙標如此嚴重,還讓他這個當事人知曉的。他,辛辛苦苦設計,辛辛苦苦拿出實績的來投誠,於情於理,他待遇都該更好點吧?就算是祖宗情分,他們兩也是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吧?

但是乾淨整潔的牢房是賈赦的,四菜一湯待遇是賈赦來之後哭鬨絕食過後他們才享有的,到現在為了照顧賈赦受傷的小心靈,非但有大夫懸絲診脈,他和賈璉還一個待遇,要給人彩衣娛親。

這待遇完全是千嬌萬寵的小……小公舉了。

賈珍感覺自己腦海浮現出諸多狗血劇情來,比如還珠阿哥之類。

眸光直勾勾的看向還在邊哭邊笑的賈赦,賈珍非常冷酷冷血的開口打斷賈赦的幻想:“你沒戲的。我查過我爹的履曆,他是正兒八經的按著流程來的,得欽天監內清風道長推薦,考了《道德經》《黃庭經》,還能對道家經典《陰騭文》進行編注講解;經戶部認證合格之後取得了度牒,將自己轉入道籍。拿了度牒後,他進行傳授經戒法籙儀式,還當場背誦經戒法籙。知道嗎?朝廷對僧道是有專門管理製度的,不是隨便換個衣服剃個頭,就是出家人了。”

不查不知道,一查,這古代正經官籍的道士和尚也是人才。不過因為考試太難了,基本上僧道還是非官方的居多。當然,這種也屬於民不告官不究。像賈蓉送尤氏去的皇恩觀。此觀看這名字便有數了,是皇家道觀,據介紹是慶和公主玩票用的。長得好,給點香火錢,就能進。

慶和公主便是傳聞中五角戀的關鍵人物。據八卦蓉說,其因對宋學慈一見鐘情,想要拆散宋學慈和張氏的姻緣,而且還想出了一石二鳥之計,促成賈赦和張氏。這樣也算很完美啊!因為慶和公主便是賈代善想替兒子求娶的公主。其母乃和寧帝,即上皇的第二任皇後劉氏。劉皇後唯有此女。沒兄弟,是嫡女,賈代善非常滿意。據聞,當時和寧帝也非常滿意,都互相戲謔過對方為親家了。

略過這狗血不說,賈珍發自肺腑覺得自己這個兒子沒白養,真是太有兒子力了!

哪裡曉得賈珍腦海裡思緒狂奔,賈赦直接把稻草揉成團砸向賈珍,氣哼哼道:“要你管!不對,話說……”

腦袋左右轉了一圈,看著大套間的牢房內除他們三人外,毫無一人,靜悄悄的,一看就是分享秘密,串供的好機會。

賈赦挪近賈珍,悄聲問道:“分宗到底是不是你再背後搞的鬼?”

“你之前不是問過了嗎?”一說起這事,賈珍不由垂首看看自己被擰得至今還皺巴巴的衣服。

“那不是……那不是……”說著說著,賈赦深呼吸一口氣,仰頭把眼淚給逼回去,才繼續小小聲道:“那不是給自己轉移點注意力,找個發泄的目標嘛。我的直覺告訴我,跟你有關。”

賈珍:“…………”

賈璉飛速閃身到賈珍旁邊,克製著心裡不知為何騰起的一股恐懼感,哆嗦著開口,抬手給人拍背順氣:“珍珍珍大哥冷靜冷靜,我爹他……他一時失言。”

“一邊去。”賈珍直接抬手,揪著賈璉的衣領,把人提留到一旁,而後半、蹲身子,看著癱坐的賈赦,獰笑了一聲,帶著濃濃的威脅:“好,那現在換我轉移重點了。你是賈史氏的親兒子吧?”

再賈赦鬼哭狼嚎半個時辰內,獄卒都跑出去三急了。此刻他倒是能保證周圍還真沒人再竊聽。

“當然!我祖父,我爹又不是傻逼。”故作輕鬆的說完,賈赦揉揉額頭,壓住自己所剩的幾幕美好畫麵:他在花園裡抓迷藏玩累了,太太給他擦過汗;他淘氣摔壞了腿,太太給他求過平安符;他曾經在產房外聽過那撕心裂肺的叫喊聲,知曉太太為了生他,疼了整整兩天一夜。

兩天一夜。

他害得太太差點沒了命。

基於此念,他一直孝順著孝順著,哪怕受過再多的委屈,頂著冷眼嘲笑鄙夷不解同情各種各樣的目光,哪怕他自己個也覺得太太偏心偏到咯吱窩去了,可也沒有對外說過一句。他之前已經儘可能把嫡長子所擁有的一切供老太太任意取用了。這一回,老太太要榮府家主之位,他也給了,給得徹徹底底的。

但他賈赦終究還是個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他能因此卑微低身下氣,可不能因此喪命。

他的命,是祖父,是父親拿著情誼,請人相救;是祖母日日夜夜精心照顧,讓他一點點身強體健起來的。他能作踐一切,但獨不能因為賈史氏沒命。

哪怕這一次能夠熬過去,可聽賈史氏和賈政的圖謀,還妄圖後宮的元春生子,也許是他聯想太多了,但這事讓他明白,絕對不能在這樣粉飾太平下去了。

賈赦邊想,眸光望過賈珍,壓下那眼前這人對比對比,緩緩自己心裡抑鬱的小算盤,低聲給自己挽回點點尊嚴,道:“我到底是從太太肚皮裡爬出來的,總不能讓我學哪吒,剔骨還給她吧?我又沒個師父能讓我複活。與其被死,我到底還有個兒子,我還要看著賈家延續。”

說到此,賈赦語調異常沉穩,字字珠璣:“賈家,榮府,與其為了所謂的名聲,借保全家族之名,行藏汙納垢之事,倒不如重新開始吧。反正我還有兒子。”

“對吧?”

話音落下,賈珍便不自禁眉頭擰了擰,他莫名的感覺這兩個字一對吧,一字千金,因為賈赦那調子疏忽詭異飆成喜悅之色,都不帶掩飾。

被凝望著的賈璉鄭重點點頭,麵色肅穆道:“爹,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在看著老爺因他入獄的那一刻起,他就下定決心了,一定要變強!拿出實力,總有一日,讓二房那些人卑躬屈膝,俯首稱臣!

“好!”賈赦聞言,笑了笑:“你記住,你不成,你孫子,孫子的孫子,孫子的孫子的孫子,那個閒著沒事乾的老頭搬山那個叫什麼來的?”

賈赦想了又想,沒想起“愚公移山”的典故名稱,但卻牢記住他的精髓所在,張口,道:“我覺得他一句話說得沒錯,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賈赦難得文藝的腦袋晃了兩下,眼裡迸發出一股強烈的光芒,道:“記住等子孫們發達了,成為國公,家祭無忘告乃翁!記住了沒有!”

賈璉點頭如搗蒜,飛快應下:“爹,我一定會努力的,不會讓您有遺憾的。”

“你先努力給我生個大胖孫子。”

賈璉:“…………”我跟我爹表事業,他居然讓我專注家庭,把我當種、馬。

賈赦看著自家兒子這麼成器,堪稱脫胎換骨,眸光轉向算半個師父的賈珍,冷哼一聲,半傾訴半驕傲嘚瑟,一腔謙遜口吻朗聲道:“哎,珍兒,其實你先前給璉兒灌的道理我都也會。”

屋內瞬間一片死寂。

賈璉給賈珍投個拜托的眼神。

賈珍笑笑,眸光轉向那還冒著絲熱氣的藥碗。

“我小時候雖然沒學四書五經,但是交際往來,尤其是公務往來什麼的可是坐在我祖父膝蓋上當催眠曲聽的。我爹也疼我的,說了直接培養瑚兒繼承發揚榮府。反正按著世情,我當個守成的小爵爺就好了,他曾經還給我求過公主呢。可惜慶和公主喜歡那姓宋的,然後姓宋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賈赦笑過一聲,又委屈無比:“結果呢,他自己個卻英年早逝了。”

賈璉和賈珍齊齊一怔,好半晌才明白過來那嘲笑是支線的支線,是情敵對情敵的嘲諷,主線還是在強調金尊玉貴好命的赦大少。

“哎,反正我也七老八十了,未來還是靠你們這些年輕的小輩了。”賈赦摸了摸不存在的胡須,歎道:“要是皇上開恩,我還能活著,那我一定會好好活的當老太爺,左手一個大胖孫子,右邊一把扇子給我的乖孫孫扇風;不過若是要被流放,那太慘了,我感覺自己會承受不了的,沒準咬個舌頭……”

“爹,您彆說這些……”含糊略過“喪氣”一詞,賈璉一臉虔誠道:“相信皇上是英明的,他們一定會秉公斷案的。不然,先前又豈會法外開恩呢?”

“可是……”賈赦托腮,無辜的眨眨眼:“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要不?”賈赦又眨眨眼,望向賈璉,麵色變來變去幾回,最後似乎下定了決心,開口:“要不這樣,若是連你都要被砍頭了,到時候我就說你不是我的親兒子,你是那宋學慈的。真的,他對你娘情深義重,而且你外祖父也教導過他的。我都死了,帶綠帽子也不可怕,你一定要給我活下來,知道嗎?”

賈璉厲聲強調:“爹,您能給我一點信任感嗎?我一定會努力乾出一番事業來的。咱不用靠彆人。”

瞧著賈璉這感動又憋屈的模樣,賈珍直接端起散熱差不多的藥碗,長臂一伸,對準賈赦的下巴而去,邊道:“有病喝藥,沒病治腦子。賈璉,給我按住他,這不是腦子進水就是燒糊塗了。”

“……嗷……”賈赦吃疼的快要哭出聲來。這特麼凶殘的大侄子是誰?都快直接把他下巴給卸掉了。還有這孽障賈璉,竟然還真按住他雙手,不讓他反抗。

賈家三人在堪稱“世外桃源”的牢房裡什麼都不用管,過著閒著沒事找死專治不服,偶爾聊聊八卦的溫馨生活;“世外桃源”外,滿朝都在用各種方法關注賈家最新的進展。

禮部廂房內,如今的禮部左侍郎看眼宋學慈,尷尬的笑笑。他們之前擬了兩份草稿,現在要擬第三份了。寫文章的速度趕不上賈家自、爆速度。

順天府內,接到帝王明令的包勉就差把整個順天府掘地三尺,找疑似被拐的賈蓉,好不容易得到兩人消息,又聽到兄弟兩自、爆“隻不過在床底下睡覺覺”的話語,一時間倒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

兵部……

當然,最為忙碌的還是三司。大理寺為主,刑部,都察院監督,錦衣衛協作,一群人直奔寧府來。

萬幸,等他們在寧府喝過一盞茶,寧府現如今唯一能主事的賈蓉終於終於全須全尾的回家了。

主審此案的左泉憋住自己的八卦心,將帝王旨意宣傳後,靜靜的看著賈蓉特虔誠磕了三響頭,眉飛色舞的領旨:“多謝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賈你能如此明辨是非,很好。”左泉和藹道過一句,引薦了自己下屬,讓其帶著一幫番吏查封寧府,登記造冊。

等妥善安排好寧府查封事項後,左泉帶著人往榮府而去。至於為啥先抄態度良好的寧府,而不是榮府。

那不是為了給某些有心人通風報信流出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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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此時,已經是紅日西墜,但金烏光照依舊讓人炎熱,心生煩悶,尤其是外邊蟬鳴一聲高過一聲,跟號喪一樣。

榮慶堂內賈母躺在軟塌之上,哪怕周圍丫鬟們扇著,屋內冰塊更是肉眼可見的冒出寒氣,帶著整個屋子都透著股涼爽,還有她最疼愛的兩個玉兒一左一右給她解悶,可賈母她腦海裡卻是時時刻刻回旋著先前宗祠內賈赦的那一句話。

絕大數人都是有點自我逃避,寬以待己嚴以待人的心思的。賈母更是將此發揮到了極致,她已經想不起來自己個對待賈赦的種種不公之舉,更無視了自己先前選擇要放棄賈赦,放棄大房之心。畢竟,她還隻處於心理想想的狀態,反而賈赦呢?!

卻是當著那麼多的麵,非但說得出口,而且還發著天打雷劈的毒誓。

其心可誅!

壓根沒有考慮過她這個親娘的感受!想想她,從孫媳婦一路熬成婆,這中間涵蓋了多少心酸苦楚,可是從來沒有人關心過看到過! 她一嫁入賈家,賈代善便戍守邊關去了,回京述職的機會少之又少。這種情況下,她卻要被叫做不下蛋的母雞。

聽聽這話,難不成讓她偷漢子去不成?

吃了多少藥拜了多少菩薩,好不容易趁著賈代善回京的機會,終於得了一胎。等胎像一穩,她又散儘千金無時無刻不在求神拜佛,求保佑是個男孩兒。

可萬萬沒有讓她想到過,這個承載了她諸多希冀的孩子還沒出生,便給了她這個親娘致命的一擊。

個頭太大了,生不出來。

折磨了她整整兩天一夜,哪怕沒有聽到自己男人一句“保小”,而是進宮求太醫。可是這個孩子確實讓她結結實實挨了一刀。當年,在命懸一線的情況下,太醫院首施針保住她命脈後,卻是拿刀活生生剝開了她的肚腹。從此後,她史珊的肚皮上就留下了一條醜陋至極,恍若蜈蚣爬行的刀疤。

賈母邊想,眼眸暗沉了一分,手不自禁抹了抹肚腹。

看看她,哪怕如此,她依舊沒有討厭過賈赦。哪怕當初這個胖小子賈赦是養在婆婆賈許氏膝下。胖象征富貴福氣,這小屁股蛋上還有胎痣,也是富貴象征。當然,賈赦的洗三,滿月,抓周禮,豪華隆重,富貴無雙,帝王親到一次,其他兩次也派戴權送上了重禮相賀,讓她這個母親驕傲滿滿。那些曾經背後嘴碎的人,都要來奉承恭維她。

兒子有了,丈夫也調回來了,雖說還不在京城,但也在直隸範圍內,快馬一天就可以來返。她原以為日子可以這樣美好度過,豈料相處越多矛盾也越多。

她史珊的兒子—賈赦,明明能夠有資格成為皇子伴讀,就像隔壁賈敬一樣,但是呢?她為此籌劃再三,還低身下氣,去朝自己以前的小跟班,結果搖身一變,麻雀便鳳凰的甄妃娘娘托情誼。她滿心歡喜,豈料賈赦隻不過是皇宮一日遊。

這事第一次,賈赦讓她成為一個笑話,還沒等她接受什麼賈家門楣轉變什麼過猶不及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便很快又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從來沒有人考慮過她這個母親對孩子的希冀。

賈母是越想越悲從中來,恨不得真有機會,回去直接掐死繈褓中的賈赦。這個生來就是克她的。

瞧著賈母麵色沉沉,賈寶玉倒是還渾然不覺賈家現狀如何,往靠在賈母懷裡一靠,一如往常的撒嬌道:“老祖宗,您莫要為些小事氣壞了身子。咱家沒了這些蠢蠹之名也好。”

此話一出,滿屋透著股死寂。

林黛玉望眼似乎依舊懵懵懂懂的賈寶玉,心裡歎口氣。連她都聽聞了些風聲,寶玉竟還能說得出此話?

“寶玉!”賈母被刺個麵色青黑,她這一生所籌劃的不就是想要恢複賈家權勢鼎盛的榮光期?

但還沒來得及多說一句,賈母便見被她罰去佛堂撿佛豆的王夫人慌慌張張而來,“老太太不好了,聽說大理寺來抄家了。”

“什麼?”賈母聞言,一驚,雙眸充血,瞪得恍若銅鈴大,怒喝:“王氏,你莫要危言聳聽!這絕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屋內的氛圍愈發透著股死寂。所有仆從,包括林黛玉都斂聲屏息,大氣不敢出一口,唯恐怒火燃燒到自己身上。

賈寶玉聞言,倒是沒有什麼驚駭的,開口笑著:“老祖宗,您不要生氣。太太您也彆被些八卦小道給誆騙了去。”

瞧著自家兒子如此漫不經心的,渾然不在意的模樣,王夫人氣得火都燒到嗓子眼了。這消息可是她大哥王子騰遞過來!

王夫人看眼賈母,請人屏退左右後,上前說了消息的來源—我哥從中書舍人那裡打聽到的。

聞言,賈母手背上青筋暴露,眼眸帶著陰霾,低聲帶著憎恨,咬牙切齒著:“賈赦!黑了心肝的孽障!”

賈赦明知大理寺帶著人在屋外邊,卻不提前告知他們一聲,好讓他們有所防備。否則,又豈有今日賈家之劫。

完全是眼皮子淺的賤東西!

“老太太,這事該如何是好。”王夫人焦急著,想要問出個對策。她是賈政的身邊人,完全是摸透了賈政的性子。靠不住!

現如今,能拯救賈家的還是眼前這個老虔婆。

據說,昔年賈代善救駕有功的時候,被和寧帝賜過一塊免死金牌的;據說,昔年三皇亂西北軍後,重新整頓西北軍的是賈代善。此人身上還有虎符;據說,賈代善跟上皇情誼非同尋常。

王夫人還想著據說據說的小道八卦時,又聽得門外響起雜亂急促的腳步聲,還沒一息,周瑞家的便進來稟告,此刻人渾身顫抖,結結巴巴著:“老太太,太太,門口……門口來了三司和錦衣衛。”錦衣衛是帝王禁軍之一,專門負責抄家滅族。

賈母:“…………”

榮慶堂內賈家婆媳兩難得休戰,統一戰線,飛快想著對策;榮禧堂內,還沒有接到消息的賈政,正在榮禧堂的正房內來回踱步,暢想著自己日後生活在此的場景—穿著爵袍,或是與幕僚清談;或是眉頭緊鎖處理公務;亦或是想出絕妙之計對付政、敵;亦或是閒來含飴弄孫,考校功課。

“老爺,不好了,三司和錦衣衛來了!”終於,有仆從來報給如今的家主了。

賈政正越想越美滋滋,聞言,麵色有些不虞,但因還沉浸在過於亢奮,打雞血的情緒中,不由得往好處想,心道:“莫不是前來調查賈赦身世。”

於是,賈政愈發開心了,捏了捏不存在的胡須,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之前,他不過是五品員外郎,榮國公的次子,因為孝順,所以住進榮禧堂,必須得顧忌一二名聲,因而明明有正房,卻偏偏要蝸居廂房內。

可現如今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真正毫無廉恥的是賈赦,這個鳩占鵲巢多年的狗雜種。想想自己馬上就要名正言順,賈政忙不迭整了整衣襟,邁著八字步,昂首挺胸的前去迎接。

此時,左泉已經帶人步入榮禧堂大廳。反正他們已經一回生兩回熟,等主事的出來。

不過,當眾人看著賈政眉開眼笑,甚至笑容都比賈蓉還燦爛幾分,不由得有些驚呆了。這是怎樣一種城牆臉皮啊?

賈政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左泉不解,當然也沒有探究的欲望。反正他是此案的主審,等到了牢房,他可以慢慢探究犯人的奇葩心路曆程。

“奉旨,查抄賈家,將賈家一乾人等押入大牢,清點封存家產。”左泉絲毫不廢話:“封回榮國府。”

此話一出,賈政如遭雷劈,失聲大怒:“你說什麼?”

“抄家。”左泉言簡意賅。

“我看誰敢?這可是敕造榮國府!”賈母穿著品級大服,出來,打算等會一哭二鬨三上吊,為王夫人搬救兵爭取時間。

不過,左泉辦事更不講究拖泥帶水,示意下屬請出另外一份卷軸,宣讀過後,見沒回過神來的賈史氏,幫人提取重點:“皇後懿旨,奪賈史氏超品國公夫人誥命,打入大牢,一同問罪。”

原本第一遍宣讀的時候,賈母便是顫顫巍巍跪地挺宣,還沒回過神來,從那些辭藻華麗用詞婉轉的語句中尋找出希冀來,豈料又聽得一句直白無比的話語,此話不亞於利刃,直接刺中了賈母的心臟。

她這輩子向來引以為傲的誥命之尊,就這樣沒了。

沒了!

賈母直接兩眼一翻,栽倒在地。

所幸,賈母尚處於跪地借旨意的狀態,癱倒在地,也沒受到什麼傷害。讓賈政對此產生一種錯覺,她親娘是在裝昏,想辦法中。

故而,賈政倒是感覺自己找到了主心骨,還反問了一句左泉:“左大人,你確定是要抄賈家?現如今,賈家已經各自分開了。若是要抄大房,他們在東院。我們早就全部分開了。”

聞言,左泉冷笑一聲,並不坐回答,隻不過示意下屬趕緊抄家,貼封條去。

尚在後院拚命想要憐惜王子騰,以求吹動枕頭風的王夫人看著直接闖進來的衙役,整張臉都綠了。

“你……”周瑞家的也驚呆了。他們原本想要女眷洗澡的理由,爭取時間。豈料大理寺竟然有女獄卒。

不多時,賈家後院便是哭做一團了。

賈政聞言,又驚又怒:“你……你們……”

左泉喝口茶,如今倒是頗有閒情雅致的給賈政解釋:“難怪賈大人你先前十幾年沒有升遷過啊。彆說看過邸報,四年前,本寺首創女捕快可是第一條重大新聞的。便是如今,賈家的案子,從登聞鼓被敲至今都過去了三個月了,賈大人連大理寺的機構都還沒搞清楚吧?還是說嫌本寺位卑人輕?”畢竟專門處理貪、官嘛,經常要抓要後院一堆堆女眷。有時候,總有幾個罪婦仗著自己是女子,攜帶證據的,亦或是直接碰瓷說衙役侮辱他們。

奇葩太多,不得不防。

被擠兌的賈政麵色一陣青一陣紅,青青紫紫來回變化了許久,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眼眸時不時的露出一抹希冀看向被扶在圈椅上的賈母。

左泉無聊的看著賈政一副慫樣打發時間。過了約有三炷香時間,忽有獄卒前來,悄聲稟告了一二。

“北靜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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