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爺看寶綻住的好,打心眼兒裡高興:“好,好,這大屋子配得上我們寶兒!”
時老爺子還在的時候,鄺爺一直叫他寶兒,後來寶綻挑起如意洲的大梁,才改口稱寶處,今天這一聲“寶兒”,寶綻忍不住紅了眼眶。
時闊亭瞧出來了,把鄺爺往樓上領,偌大的客廳隻剩下寶綻和應笑儂,“小儂,”寶綻說,“你給我介紹個活兒吧。”
“啊?”應笑儂猝不及防。
“你和師哥都在外頭有活兒,就我一直閒著,”寶綻低下頭,“往後不行了。”
“有什麼不行的,”應笑儂大包大攬,“我們養著你。”
寶綻搖頭:“欠的錢得還哪。”
提起這個應笑儂就來氣,要不是那個姓魯的王八蛋,寶綻哪能欠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一萬八。
“我那活兒你乾不了,”應笑儂腦筋一轉,把時闊亭搬出來,“再說,你去端茶倒水,老時也舍不得啊。”
寶綻往樓梯那邊瞄一眼:“不告訴他。”
應笑儂最受不了寶綻求他,一求一個準兒:“行……我打個電話,之前乾過的一家夜店常年招人,端盤子你行嗎?”
“沒問題,”寶綻的眼睛亮了,“我今天就能上班!”
彆說時闊亭,就是匡正知道寶綻要去夜店伺候人,也不能同意,但他這兩天沒在家,熔合的項目進展很快,過了第一輪出價,正在準備管理層演講,改稿子是vp的活兒,他乾到半夜,從辦公室出來,四周的燈全黑了,隻有段小鈞那兒亮著一塊,傻小子正伏在桌上奮筆疾書。
“乾什麼呢?”匡正走過去,看他麵前鋪了一堆紙,上頭密密麻麻的,全是算式。
段小鈞抬起頭,眼神鏽蝕,白眼球上有幾條血絲,“我在算內部收益率。”
匡正深深地皺起眉頭:“你算這個乾什麼?”
“我聽clemen跟人聊天,說債券定價會用到這個,對以後的企業估值也有用……”他越說聲音越小,顯然在匡正這樣的大神麵前極不自信。
內部收益率是個不算複雜的公式,但是有很多項,而且全是帶指數的除法,“你是不是傻?”匡正扔下這麼一句,扭頭走了。
出來到電梯間,剛按下按鈕,手機響,是一幫資產管理部的狐朋狗友,喝了酒,在嘈雜的音樂聲中喊:“匡正,出來!我們在翡翠太陽!”
翡翠太陽是金融街附近的一家高端夜店,匡正把手機拿遠,喊回去:“你們這幫老狗,多大歲數了,加完班還不回家,想猝死啊!”
那邊換了個相對安靜的地方,捂著話筒說:“你還不知道吧,華銀的李大頭,他找了兩個小姐在凱賓斯基玩雙飛,讓他老婆抓住了!就剛才的事兒,他老婆現在在華銀52層,哭著喊著要跳樓,都打110了!”
匡正沒忍住,噗嗤笑了,罵了句臟的:“這小子傻逼吧。”
“就是,快來!”那邊興高采烈的,“好久沒這種狗血戲碼了,哥們兒開了一打好酒嗨皮,我他媽愛死金融街了!”
“你們真不是東西,”匡正這麼說,興致卻被挑起來,“等著。”
掛斷電話,電梯也來了,他正要邁步,回頭看一眼辦公區那束光,又走回去。
段小鈞一條道走到黑,還在手算內部收益率,匡正拍了拍他的肩膀,握住鼠標隨便打開他桌麵上一個excel文件,找到irr公式,選定一組數據,創建工作區,確定。
一秒鐘,內部收益率結果顯示在屏幕上。
段小鈞愣愣看著那個數,又看看自己算出來的東西,匡正以為他要為這一晚上的愚蠢捶胸頓足,沒想到這小子抓住他的手腕,激動地喊:“算對了!老板,我算對了!”
段小鈞抓起手邊的紙給匡正看,除了小數點保留的位數,和電腦上是一樣的,匡正挑了挑眉,使勁擼了他腦袋一把:“彆熬了,趕緊回家。”
他坐電梯下停車場,開車到翡翠太陽,二樓的一個開放式包廂,七八個人,不都是萬融的,還有國銀和鼎泰證券的,匡正都認識,一排擊掌過去,在沙發上坐下。
馬上有女人來懷裡,他一把摟住,酒倒進麵前加了冰的洛克杯,這種場合他並不熱衷,但人在社會上,總要有一個圈子。
大家聊著李大頭,你一句我一句,繪聲繪色,好像都在現場觀摩過一樣,七嘴八舌間又翻出不少他過去的爛事兒。匡正邊喝酒邊聽,忽然國銀的一個家夥說:“真是開眼了,這麼一比,千禧航空董大興他兒子也不算什麼了。”
匡正正好在他身邊,問:“董大興的兒子怎麼了?”
“死了,”那人撇嘴,“吸毒過量,媒體沒報。”
匡正迅速掃一圈眾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李大頭的緋聞上,沒人關注這麼一件悲傷的“小事”。
他把杯中酒一飲而儘,往包廂外望去,隻一眼,就在一樓的卡座區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鬆一樣,鶴一樣,匆匆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