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寶綻和匡正並肩走在去地鐵站的路上, 拎著一個大塑料袋, 裡頭是四隻燒鴿子,他們誰也沒說話, 周圍是恍如白晝的燈火和嬉笑著跑過的年輕男女。
說不好誰先看的誰,恰一對視, 兩人噗嗤笑了。
“怎麼碰上這種事了。”寶綻無奈。
匡正冷哼:“恐同即深櫃。”
“什麼意思?”
“越是對同性戀反應大的,越是有這個興趣, 所以要表現得特彆抵觸, ”匡正把燒鴿子換了個手,“像我們這種純直男就特彆坦蕩。”
寶綻露出迷惑的神色:“直?”
匡正看他一眼:“你什麼都不懂, 怎麼活到今天的?”
寶綻瞪他:“我懂那些乾嘛?”
匡正想了想:“算是常識吧。”
寶綻不同意:“男的怎麼可能喜歡男的呢,那都是瞎傳的,你見過同性戀嗎?”
見過,匡正原來在倫敦的同事就是,但瞧見街燈下寶綻懵懂的臉, 他搖了搖頭:“沒見過。”
“還是的吧, 人家可能就是感情好, ”寶綻靠過去,小聲說,“我也和男的一張床上睡過覺, 我也是同性戀了?”
他們是做/愛的,用一種聳人聽聞的方式,匡正緘默不語,換了個話題:“一直想問你, 你怎麼戴著個女孩鐲子?”
寶綻下意識握住左手,半晌才說:“是我媽留給我的。”
匡正懂了,默默點個頭。
“我很小我爸就不在了,我媽……”寶綻歎息,回憶起過去那些灰暗的日子,“我媽不是個過日子的人,我餓得在床上哭,她在梳妝台前吹頭發,桌上有個cd機,總是放鳳飛飛的《巧合》。”
匡正皺眉看著他。
“《巧合》你聽過嗎,”寶綻偏著頭,夜風吹起半邊額發,輕輕地唱,“世上的人兒這樣多,你卻碰到我……”
世上的人這樣多,在霓虹下,在人流中,匡正有些恍惚,卻讓我碰到你。
“後來她又嫁人了,是個酒鬼,打她也打我,”寶綻低下頭,“沒兩年就把她打跑了,但她沒帶著我。”
匡正愣了,他以為寶綻說的“留下”是指遺物,沒想到是被親生母親拋棄後的念想。
“那天她破天荒來學校,隔著大鐵門把鐲子從胳膊上擼下來,硬是套到我手上,”寶綻的聲音有些顫,“但她一個字都沒說。”
“寶綻。”匡正叫他。
“嗯?”寶綻從鼻子裡哼出一聲。
“彆說了,”匡正摟住他的肩膀,拍了拍,“都過去了。”
“哥,人多……”寶綻噥噥的。
“管他呢,我不在乎。”
匡正沒鬆手,就那麼攬著他往前走,熙熙攘攘的大街,並沒有人在意這對並著頭的路人,大千世界,各有各的悲歡。
坐地鐵到金融街,匡正回公司去取車,正好餓了,兩人在車上就把燒鴿子解決了,到家開了生鮮盒,今天的水果是福建荔枝王,一人吃一個都嫌撐,窩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各自回家睡覺。
第二天把寶綻帶到市內,匡正轉道去公司,上午萬國組織谘詢師團隊去千禧總部做儘職調查,clemen帶段小鈞去的,留小冬在家裡做營銷文件。
小冬本來挺鬱悶,十一點剛過,匡正打內線,沒頭沒尾扔給他一句話:“彆乾了,咱們去探班。”
老板一向這風格,話不說明白,小冬反應了一下,立刻兩眼放光給段小鈞發信息:老板要帶我去找你們,兜風!二人世界!
隔了一會兒,段小鈞回複:少年,搞清楚自己的性彆先。
小冬:為了老板,我可以拋棄性彆!
段小鈞:你能拋棄,人家還不能呢。
然後發了個“醒醒!”的表情包。
小冬:……少廢話,哪兒見?
段小鈞:千禧對麵,置業廣場停車區。
匡正開車,小冬坐副駕駛,一路往西郊浮蓬山開,這一帶是新規劃的開發區,千禧大樓就坐落在蒼翠的山腳下。
段小鈞坐的是clemen的車,沃爾沃v90,遠遠看見騷藍色的panamera,兩人一起下來。
“老板,”一見麵,clemen先彙報,“有g&s的人,代表的是華航。”
g&s是美國老牌投行,世紀初進入中國,做成了幾單赫赫有名的ipo,其中就包括千禧上市,兩邊是老交情,這次代表的又是號稱“國際航線第一家”的華航,他們奪標的可能性很大。
“g&s……可不好辦,”匡正鎖車,回頭問段小鈞,“對儘調有概念了吧?”
儘職調查是並購前期比較重要的一項工作,在賣方交易中,分析師需要做大量研究以準確估值,但買方投行參與相對較少,匡正讓clemen帶段小鈞來是想給他掃掃盲。
“證照合規、環保標準、勞動合同都看了,千禧做得滴水不漏,很難壓價。”段小鈞打量匡正,他今天沒穿西裝,隻是一件簡單襯衫,搭配著日常風格,頭發也沒怎麼抓,風一過微微地動,有種虛假的溫和。
“還不夠,”匡正點上一根煙,“讓萬國想辦法搞到千禧合作夥伴和供應商前五名的合同,過給我們分析上下遊依賴性,殺他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