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四三(1 / 2)

窄紅 折一枚針 7257 字 8個月前

() 兩人離開海灘回停車場, 剛才擺蠟燭不方便, 寶綻把西裝還給了匡正,臨上車, 匡正又把西裝遞過來。寶綻習慣性接著,坐上副駕駛, 手背碰著那片還帶著體溫的內襯,像是燙著了, 倏地蜷起手指。

“哥, ”他把西裝遞過去,“不用了。”

“乾嘛?”匡正發動車子, 沒接。

寶綻輕聲說:“我不冷。”

匡正瞥他一眼,掛檔,緩緩拐出停車場:“什麼不冷,痛快披上。”

寶綻沒再堅持,把西裝拿回來, 疊一疊放在腿上, 匡正餘光看見, 有點兒氣不順:“你怎麼了?”

寶綻看著窗外,搖頭。

匡正心裡一清二楚,因為求婚那小子的一句話, 他說“祝你們也幸福”,這個“也”字耐人尋味。

“我說,”這事有點尷尬,他琢磨怎麼措辭, “咱們活自己的,不用在意彆人。”

“人活在人堆兒裡,怎麼能不在意,”寶綻仍看著窗外,“要是真能不在意,人人都成聖人了。”

“那你也在意點兒有意義的,”匡正開玩笑,“比如我。”

寶綻的反應卻很冷淡:“你能不能彆說這種話了。”

“什麼話?”匡正的笑容斂起來,聲音沉下去。

寶綻沒吱聲,好半天,他轉過頭,低垂著:“這是第二次了。”

匡正皺起眉頭,瞪著前方漆黑的路麵。

“上次在黃土泥燒鴿子,警察都來了,”寶綻的聲音很悶,像是說不出口,“一次,笑笑就過了,兩次,說明咱們……確實讓人誤會。”

匡正覺得他不可理喻:“你是嗎?”他有點質問的意思,“我就問你,你是嗎?”

寶綻當然不是。

“不是你管彆人怎麼說,”對向有車,匡正狠狠拍喇叭,“你不是,你心虛什麼,隨他們怎麼說去!”

“你灑脫得起來,我不行!”寶綻也激動,眼瞼和耳廓微紅,“你覺得咱倆在一起,他們覺得哪個是女的!”

匡正啞然,上次在燒鴿子,那個金鏈子指著寶綻叫“二椅子”,他沒想到這個,沒想到人的歧視也有選擇性:“寶綻我……”

“彆說了哥,”寶綻打斷他,“又不是什麼好事。”

他這種非禮勿視、非禮勿言的處事方法讓匡正很憋悶。

“這種丟人的事兒,”寶綻咕噥,“臟了嘴。”

“什麼臟?哪兒臟!”匡正的火騰地起來,“彆說咱們不是,就算是又怎麼了,荷蘭比利時同性婚姻都合法了,你還因為這個跟我吵!”

寶綻頭一次聽說兩個男的能結婚,眼都瞪直了:“外、外國人才乾這種出格事!”他支吾,“這裡是中國,中國人陰是陰、陽是陽,不能亂!”

真是個唱戲的,“行了我不跟你吵,”匡正一揚手,“咱倆說不明白!”

他不說話了,封閉的車內安靜下來,隻有夜風吹過車身的聲音,還有引擎在嗡嗡響,本來是個愜意的夜晚,寶綻想,讓自己搞砸了。

匡正偷偷瞧他,冷靜下來歎一口氣:“我保證,以後在外頭不做讓人誤會的事,不說讓你彆扭的話,”他難得沒大包大攬,而是征求寶綻的意見,“在家裡該怎麼樣還怎麼樣,行了吧?”

這一次又是他先服軟,寶綻心裡清楚,他是在遷就自己,遷就自己這個弱者,絞在一起的指頭鬆開來,他點了點頭。

大老遠來一趟,幫人擺了半天蠟燭不說,還惹一肚子氣,匡正怎麼想怎麼虧,一腳油門踩到底,風馳電掣般從濱海大道上掠過。

第二天,他送寶綻進市內,兩個人都有點尷尬,目光躲閃著,不敢往一處碰。

上了車,匡正照舊把西裝遞過去,寶綻猶豫著沒接,匡正握著方向盤,大剌剌把周圍看一遍:“沒人。”

“哥,”寶綻過意不去,“總是讓你擔待我……”

“什麼擔不擔待的,”匡正把西裝扔到他腿上,“披上。”

寶綻摸著那個昂貴的料子,心裡堵著好多話,一句也說不出來,匡正像是知道他怎麼想的:“你呀,就是心思太重,”他掛檔打輪兒,無論姿勢還是神態,都透著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你冷,你哥給你衣服,你披就完了。”

一連三個“你”,寶綻抬頭看著他。

“不光是衣服,做事也一樣,”匡正把自己十年職場打拚的經驗告訴他,“一個男人,不能太在意彆人的眼光,不能縮手縮腳,更不能猶豫不決。”

又是一連三個“不能”,一針見血,刺破了寶綻的心防。

這些年經濟上的拮據、事業上的慘淡,不知不覺消磨了他的傲氣,甚至讓他在同齡人麵前抬不起頭,這麼大一個社會,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仿佛一朵漂浮的雨雲、一株寄生的雜草,在彷徨中日漸憔悴。

“你得立起來,”匡正指著自己的胸口,意思是從心裡頭、從精神上,“和你的背一樣,立得溜直。”

一句話,寶綻的心就被他牢牢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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