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人起床時已經中午了, 寶綻做了兩碗清湯麵, 撒一小撮蔥花,滴幾滴香油, 再臥一個煎雞蛋,很香。
小餐廳放著阿姆斯特朗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 這麼美妙的時光,匡正舀一勺麵湯, 微白的湯色徐徐冒著熱氣, 抿一口,從胃到心都暖了。
“哥, 你吃快點。”寶綻看他不緊不慢的,著急。
“乾嘛?”
“你吃完了還得打扮,又是一個小時,”寶綻看一眼手機,“都這時候了, 我排練全耽誤了。”
“這小事業心把你強的, ”匡正把他的手機扣過去, “今天不打扮,咱們吃完就走。”
寶綻不信,吸著麵條瞧他。
匡正瞥他一眼, 低聲說:“我今天不去公司。”
哦……寶綻明白了,他還過不去“私人銀行”那道坎兒,但沒說什麼,夾起一塊白腐乳放到他的麵上。
匡正知道他心疼自己, 撥了撥碗裡的東西,沒什麼能給他的,隻有已經咬了一口的煎雞蛋:“我把清吃了,黃給你剩下?”
“省省吧,”寶綻噗嗤笑了,“怪惡心的!”
吃完飯,匡正果然換身衣服就過來了,說是不打扮,可那個身材、長相,不打扮勝似打扮,休閒西裝配孟克鞋,頭發鬆鬆散下來,口袋巾隨便一塞,就一副風度翩翩、有型有款的雅痞樣。
開車到大戲樓,寶綻拎著帆布袋下去,一隻腳踏出門,他回頭問:“哥,要不你跟我一塊上去?”
他是怕匡正一個人回家又想煩心事,匡正明白他的心意,但認識這麼久,他從沒想過介入寶綻的生活,或是結識他的朋友,他不知道京劇演員是個怎樣的世界。
“來吧。”寶綻邀他。
匡正沒動,寶綻又說:“來嘛。”
來嘛,就是鐵石心腸也化了,匡正嘴角忍不住往上翹,連忙側身下車,做好充分的表情管理繞到他身邊。
美輪美奐的大戲樓,上次來是午夜,正午十分站在樓下往上看,日光從簷脊上的吻獸間打下來,有夢幻般的古典美。
匡正跟著寶綻上二樓,高聳的藻井,紅漆的欄杆,窗外投進來的光線被古樸的內飾一篩,仿佛一眼千年,難以想象在車水馬龍的市中心,有這樣一個小小的京劇團鬨中取靜。
“這裡叫如意洲,”寶綻的聲音不大,但在奢華的雕梁下有種彆樣的鄭重,“取願君如意的意思,我是第五代當家。”
他是當家的,匡正有些意外,他眼裡小草般的弟弟,居然扛著這麼重一副擔子,寶綻之前的那些彷徨、無助和掙紮,這一霎都可以理解了。
正是午休時間,弧形走廊上隻有時闊亭那屋開著門,寶綻拉著匡正過去:“師哥,給你介紹個人!”
時闊亭正仰在椅背上打瞌睡,迷迷糊糊睜開眼,見挺高一個人影跟著寶綻進來,他擼了把頭發走過去,眉頭皺得能把人嚇死。
“電話裡打過交道,”匡正見他這樣,一點也不不怵,優雅地伸出手,“初次見麵,匡正。”
他帶著投行精英特有的那個範兒,要不是時闊亭身高跟他差不多,真被他這個氣勢壓下去了:“哦就你呀,我們寶綻在外頭新認識的‘哥哥’,”他握住那隻手,上下甩了甩,“久仰。”
“瞧你說的,”他倆之間有股勁兒,匡正揚著下巴,有意把身量拔高,“好像我是什麼野路子似的。”
時闊亭覺得他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嗬,”匡正淺笑,“敢情您是家養的?”
寶綻看他倆你一言我一語,都不是什麼好話,趕緊拽時闊亭的袖子:“師哥你怎麼話這麼多!”
“哎?”時闊亭不樂意了,“你怎麼不說他?”
“人家是客人,”寶綻正式給匡正介紹,“我師哥時闊亭,也是我的琴師,這劇院,”他半開玩笑,“他家的,我現在給他打工。”
這話時闊亭就不愛聽了:“再說一遍,誰家的?”他揉了一把寶綻的腦袋,“什麼你家我家,連你都是我家的!”
匡正煩他動手動腳那個勁兒,移開眼睛沒說話。
時闊亭以為把他鎮住了,小酒坑笑出來,不大禮貌地彈了彈他的西裝領子:“這行頭,夠漂亮的。”
匡正低頭盯著他逾距的手,克製地保持了沉默。
寶綻看出他倆不對盤了,拉了拉匡正的衣角:“那師哥,你歇著吧。”
“得嘞。”時闊亭轉身翻個白眼,回椅子上眯著去了。
鄺爺那屋沒人,老人家可能是身子乏,回家了,寶綻領匡正去應笑儂那屋,半道,匡正不鹹不淡地說:“以後彆讓人摸你腦袋。”
寶綻敲了敲應笑儂的門,也沒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