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 上午十點多, 應笑儂在萃熙華都南麵的小廣場等時闊亭,這裡緊挨著世貿步行街, 人來人往的,很熱鬨。
他靠牆站著, 上身穿一件新宿風重工刺繡夾克,兩肩是鮮豔的牡丹麒麟頭, 下身穿一條黑色牛仔褲, 做舊的牛皮短靴散著鞋帶,上下裝之間露出一截打褶的黑色布料, 短短的有點蓬,像女孩子才穿的短裙。
這麼一身打扮,再加上那張豔若桃李的臉,在人流如織的商業街,讓人不由得多看兩眼, 一看就移不開眼睛, 因為雌雄莫辨。
應笑儂對這種眼光早習以為常了, 兩手插著夾克兜,一副沒興趣理你們這些凡人的樣子,翻著眼睛往天上看。
“嗨, 妞兒,”忽然有人叫,是兩個流裡流氣的小子,和應笑儂差不多高, 挺帥,拿眼上上下下掃他,“是妞兒吧?”
應笑儂在心裡罵了句“瞎啊”,冷淡地瞥向一邊,沒應聲。
“哎,哥哥跟你說話呢,”其中一個好像對他很感興趣,笑著往前湊,“你說你長這麼好看,把自己搞得不男不女……”
“小儂。”背後有人過來,他們回頭看,是個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灰色衛衣的帽子套著頭,露出半張胡同帥哥的臉,一條洗白了的牛仔褲,腳上是一雙老軍鉤,那個大小重量,踹人一腳怕是能給踹殘了。
應笑儂橫那倆二流子一眼,意思是讓他們滾,他們看看他,又看看時闊亭,估摸著惹不起,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時闊亭瞧了瞧那倆孫子:“你又招蜂引蝶了?”
“我是花啊?”應笑儂走到他身邊,“再說了,那就是倆臭蟲。”
他們並肩走上步行街,過街到天橋對麵,再往東走二十分鐘,是一片居民區,樓是老樓,地段卻不錯,主要離如意洲很近,時闊亭路上攔著個老大爺,打聽了一下這附近的租房中介,招呼應笑儂過去。
“不是買房嗎,”應笑儂一逮著機會就損他,“怎麼改租房了?”
“現在這房子也忒貴了,”時闊亭沒好意思說,昨晚他算了,他那點錢連首付都不夠,“租一個先住著吧。”
“就住劇團唄,”應笑儂繼續擠兌他,“擺什麼譜。”
“怎麼也是月入過萬的人了,”時闊亭拍了他後腦勺一把,“少廢話。”
小區不怎麼樣,租房中介倒挺氣派,工作人員一水兒的西裝領帶,可見這地方租房的行情很好。接待他們的是個寸頭小夥,人很熱情,拿出一遝房源資料,時闊亭挑了幾個,三個人一起去看房。
老小區,零八年翻新過一次,電梯停車位什麼的都不缺,看了一個三樓一個四樓,時闊亭都不太滿意,最後來到一間頂層,八樓,望出去沒遮沒攔的,通風和采光都好,還正南正北,一進屋就覺得亮堂。
中介小夥看出他喜歡了,一個勁兒敲邊鼓:“這是我手裡最好的一套房子,房主急著出國,爽快付訂金還能優惠,”他瞄著應笑儂,“這種戶型最適合小情侶了,將來升級成小夫妻連格局都不用改。”
時闊亭推開窗子往外看,隔著萃熙華都,能看到如意洲的一角:“我和我哥們兒住。”
什麼玩意兒?中介小哥乾這行一年半,頭一回碰見帶著女朋友來給哥們兒看房的,行吧,誰讓他見過的奇葩多呢,見怪不怪:“和哥們兒住太沒問題了,老房子公攤少,你們按八十六平付房租,實際上享受的是一百二十平的生活,一個人六十平,各帶一個女朋友還富餘。”
時闊亭走到應笑儂身邊,征求他的意見:“你覺得怎麼樣?”
中介小哥無語地瞅著他,又是羨慕又是同情,羨慕的是他人高馬大,長得帥,有這種模特似的女朋友,同情的是他情商實在太低,看不出來女朋友不高興,全程黑臉沒說過話,也不想想,哪個姑娘願意來看男朋友和哥們兒的房……
“行倒是行,”應笑儂偏了偏頭,“什麼價格?”
他一張嘴,中介小哥下巴差點沒掉了,這是……女低音?再麼是……感冒嗓子啞了?聽著怎麼跟老爺們兒似的……
“小夥,”應笑儂回頭叫他,“實在價,多少錢?”
這聲線,這氣勢,真是個爺們兒,中介小哥終於反應過來,原來“女朋友”和“哥們兒”他媽是一個人,“那什麼……多少錢來著,”他唰唰地翻資料,“哦哦,九千二!”
“九千二?”時闊亭搖了搖頭,確實是市中心,挨著商圈,公交地鐵都方便,但也太貴了,關鍵他一個月才一萬。
應笑儂把頭一揚,重工夾克讓陽光一晃,豔得不行:“小夥,不是說還能便宜嗎,到底多少,行我們就下手,不行互相彆耽誤功夫。”
中介小夥也是這麼想的,他也想做成,中介費不少呢:“這麼說吧,房主留的底價是八千,你們要是誠心租,”他掏出手機,“我再給你們問問。”
“行,”應笑儂挺痛快,“你打吧。”
“不是……”時闊亭嚇著了,如意洲是見起色了,他手頭有了點閒錢,可也不能這麼花,“應笑儂,飄了啊你!”
“你不是喜歡嗎?”應笑儂把眼一挑。
“喜歡是喜歡,”時闊亭壓著聲音,“喜歡的東西多了,我哪來的錢!”
應笑儂那麼厲害的一張嘴,這時候難得說了句體己話:“這麼些年你一直在劇團對付,也該換個正經住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