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正擔著寶綻的大衣站在戲樓大廳, 沒抽煙, 怕把衣服染上煙味,周圍是等著去喝洗塵酒的客人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聊著笑著, 紅火熱鬨。
快過年了,從盛夏到隆冬,從M&A到萬融臻彙, 匡正跌落穀底, 再一步步爬上來,每一刻都有寶綻的陪伴。這是幸運的一年, 他想,忍不住低下頭,聞了聞大衣上的味道, 這時背後有人叫:“匡總?”
匡正應聲回頭, 是G&S那家夥:“楊經理?”
對方很意外:“匡總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兩個小時前剛知道的,匡正笑笑。
萬融臻彙從一批新興的小私銀中異軍突起, 作為競爭對手, G&S不可能跟他們和平相處, 姓楊的掃一眼匡正手裡的大衣, 冷笑:“你們也來搶客戶?”
匡正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你們搶不過我們的, ”楊經理一副輕蔑的神態, “哢位還是不一樣, 私銀不像彆的,講究血統、資曆和風格。”
匡正覺得好笑,但還是問:“G&S是什麼風格?”
“精準卓越的純美資私銀風格,”楊經理傲慢地說,“至少不是卑躬屈膝替潛在客戶拎大衣的風格。”
他說彆的匡正不動氣,但話裡話外對本土私銀的蔑視讓他反感:“楊經理,你信不信,不出十年,所有外資私銀都會從中國高淨值客戶的市場上出局……”
“寶老板!”人群忽然騷動,是寶綻從後台出來了,帶著他的琴師鼓師,和引以為傲的演員們,拱著手走到門口。
G&S那家夥連忙掏名片,他知道,這位寶老板是如意洲的靈魂,是富豪們捧在掌上的明珠,隻要能接近他,就有源源不斷的生意飛進口袋。
“哥。”寶綻徑直走向匡正,完全是習慣性的,把後背轉給他,下一秒,匡正手裡的大衣就服服帖帖披在他肩上。
G&S那人呆住了,茫然地看著匡正搭住寶老板的肩膀,熟稔地和韓文山幾個大佬們玩笑著,意氣風發地踏出如意洲的大門,其他客人紛紛跟上,把他留在了原地。
“經理……”半天,身旁的小跟班問,“咱們還過去嗎?”
姓楊的橫他一眼:“你沒長眼睛嗎,”他把單張十多塊的燙銀名片在掌心團皺,“這裡的飯壓根沒我們的份兒!”
如意洲對麵的朝鮮飯店是朝鮮商人出資經營的,服務員據說都是從平壤歌舞團精挑細選,能彈電子琴、吹長笛,還可以用中朝雙語演唱《剛好遇見你》。
今天韓文山做東,右手是寶綻,左手是匡正,二十個人的大席麵,他談笑風生:“第一杯酒,我請寶老板開,寶老板不給麵子,非讓我開杯!”
說著,他轉向匡正:“寶老板的哥哥也在這兒,不會挑我的理吧!”
滿桌的人哈哈大笑,韓文山在笑聲中起身,鄭重舉杯,“今兒是給如意洲洗塵,頭三杯我乾了,祝如意洲的諸位——太平真富貴、春色有文章!”
他一站,大夥全跟著站起來,寶綻親自給他斟酒,怕他多,有心少倒點,韓文山還不樂意,指著杯嚷嚷“滿上”,滿滿一杯酒,他往寶綻的杯上磕:“小年兒快到了,我可等著你的封箱戲!”
“封箱戲”三個字一出,大夥異常興奮,迫不及待地問戲碼,那個狂熱勁兒,簡直是一幫追星的老粉絲,匡正瞥著寶綻微紅的臉,難免有點醋。
“戲碼定了,但小年兒當天再公布,”寶綻賣個關子,捧著杯站起來,“各位朋友、知音,感謝大家對如意洲的抬愛、對京劇藝術的熱忱,我沒什麼說的,照著韓哥的樣兒,三杯酒,祝在座的諸位——利如曉日騰雲起,財似春潮帶雨來!”
他一仰頭,乾了,接著要倒第二杯,他的“老粉絲”們不乾,怕他傷著嗓子,搶著分他剩的那點酒,不大的小杯,從左到右輪一圈,每人一點點,大家雨露均沾。
其間韓文山有電話,他低聲接起來:“藍總……現在嗎,行,我在萃熙華都旁邊的朝鮮飯店,你過來吧。”
電話掛斷,席上有人說:“咱們這氛圍,彆地兒真比不了。”
“沒錯,老韓,咱們京劇圈比那些紅酒圈、古董圈、橋牌圈講究多了。”
韓文山點點頭:“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老韓這話說到點兒上了,寶老板人品正,戲也正,咱們願意花錢聽藝術,讓那幫冤大頭砸錢炒拉菲去吧!”
席上又是一通哄笑,就著這個輕鬆的氣氛,韓文山提議:“寶老板,你有沒有想過成立俱樂部?”
“俱樂部?”寶綻對這個概念很陌生。
“就是把如意洲搞成會員製的,”韓文山一步一步,給他指明未來的路,“你們做一套章程,大夥按規定交會費,什麼卡呀徽章禮盒的,讓你哥去辦,會費之外的打賞,看會員的個人意願。”
什麼個人意願,這幫老總給如意洲花錢從來不吝惜,等於是在現有門票的基礎上再額外收一筆年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