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闊亭回到家, 掏鑰匙開門,右手的肌肉有點抖, 半天對不準鎖眼, 大概是跟匡正犯渾使大了勁兒,手腕和虎口的舊傷犯了。
他換左手開門, 一進屋, 聽到嬰兒響亮的哭聲。
這孩子有條好嗓子,喇叭似的,震得人耳膜疼, 聽久了就覺得腦仁疼, 最後連神經都疼,他甩著手脫掉軍鉤:“喂,怎麼又哭成這樣?”
“嗯……”孩子哭得這麼厲害, 應笑儂居然睡著了,張著嘴仰在沙發背上,杏核眼兒睜開一條縫, “您老可算回來了,趕緊的,把你閨女領走!”
他一臉嫌棄,手卻抱著小粽子沒鬆。
時闊亭歎一口氣,搓了搓臉,挨著他坐下。
他倆最近讓這孩子折磨的, 脾氣都很暴, 否則時闊亭也不會一衝動把匡正的脖子給掐了:“我這性格, ”他沉下臉,“真得改改,也快三十的人了。”
“喲,”應笑儂眼尾一挑,露出點笑模樣,“您還知道哪?”
“少跟我夾槍帶棒的,”時闊亭打起精神,把孩子抱過來,“來,閨女,讓爸看看。”
應笑儂聽見那“爸”字,一臉的受不了:“你惡不惡心。”
“我說,”時闊亭瞧著孩子從繈褓中露出來的小臉,巴掌大,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她臉怎麼這個色兒?”
“哭的吧,”應笑儂盤著腿揉太陽穴,瞄一眼孩子,“成天哭,煩死了。”
“她哭肯定有原因,”時闊亭捋了捋孩子的軟發,是濕的,又往裡三層外三層的繈褓裡摸,“我去,全是汗!”
應笑儂心下一緊,但被迫帶崽的人設不能崩,他坐那兒沒動彈,看時闊亭把裹孩子的小被一層層掀開,露出裡頭又紅又軟的小身子,胖嘟嘟的,出了一層汗。
“你把小寶熱著了!”時闊亭埋怨。
這話應笑儂不愛聽,翻腿踹他一腳:“什麼叫我給熱著了,你天天趴我耳朵邊上說你閨女手冷腳冷,我才給裹的,怎麼轉臉就把鍋往我頭上推!”
“你看看這汗,”時闊亭也不是怪他,就是看著這麼小的孩子遭罪,心疼,“大冬天再焐出痱子來。”
孩子沒了束縛,涼快了,靠著時闊亭的肩膀晃腦袋,她有一雙特彆好看的大眼睛,還沒長成,但能看到淺淺的雙眼皮,嘴巴緊抿著,小胖手一抓一抓的,要應笑儂。
誰對著這麼可愛的孩子也會心軟,偏應笑儂能抗住,硬著頭皮不理她。
“麼……”孩子太小,還不會說話,但能模模糊糊發出些音節,聽著特彆像叫“媽”,“麼麼……”
“哎你彆亂叫啊,”應笑儂立刻瞪眼睛,凶巴巴地指著她的嘴,“敢亂叫,明天你爸不在我把你屁股打開花!”
“唔……”孩子眨了眨濃密的長睫毛,對著眼盯住應笑儂的手指,小胖手兩邊一抓,抱住了嘎嘎笑。
“時闊亭……”應笑儂哭笑不得,“你閨女彆是腦子有毛病吧?”
“你腦子才有毛病,”孩子前兩天剛上醫院檢查過,很健康,大概因為是個女孩,被家裡遺棄了,時闊亭架著她的小胳膊,一上一下地蕩,“小寶看清楚,這個帥的才是你爸,彆跟誰都親。”
應笑儂看不下去:“喂你彆顛她。”
“你管呢,”時闊亭越顛越來勁,“我閨女就喜歡刺激的,你看她多高興。”
孩子眨巴著大眼睛,整個娃愣愣的,顯然是顛懵了,時闊亭還浪,一下子把她舉到頭頂,也就片刻間的事兒,孩子一張嘴,一股白色的粘稠液體從嘴裡冒出來,濺在他臉上。
“我操!”應笑儂騰地從沙發上跳起來,“時大傻子,吐奶了!”
時闊亭維持著舉孩子的姿勢,呆呆坐在那兒,應笑儂順手抓來桌上的抹布,往他臉上揩:“趁早的,把孩子送福利院去,”他擰著眉頭叨叨,“再帶下去,不是咱倆把她糟踐死,就是她把咱倆糟踐死!”
時闊亭帶著一身奶“香”,輕輕拍著孩子裹了尿不濕的小屁股:“送福利院,小寶就沒爸了,”他抓住應笑儂擦過來的手,用一種從沒有過的溫柔語氣說,“咱倆彆的給不了她,一個家、一份愛還是可以的,雖然可能……有點兵荒馬亂。”
應笑儂在咫尺間和他對視,他一直覺得這家夥莽撞、衝動、一根筋,但這一刻,他在他身上看到了某種博大的東西,“給小寶一個家”,“讓小寶得到愛”,這是最樸素的溫情,也是一個男人最重的承諾。
“行了再說吧,”應笑儂板著臉,從他懷裡抱過孩子,“你趕緊洗洗去。”
時闊亭笑了,笑出胡同帥哥的小酒坑,朝小寶做個鬼臉,乖乖去廁所,這時寶綻的電話打進來,應笑儂邊哄孩子邊接:“喂,寶處。”
“小儂,”寶綻那邊有點吵,是Hip-hop風格的音樂聲,“明天你和師哥來趟戲樓,咱們年前開個會。”
“知道了,”應笑儂擔著孩子的胸脯,給她拍嗝兒,“我們帶小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