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林竹敲了敲桌麵,漫不經心道:“皇家威儀,你知道這四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嗎?意思就是,皇家哪怕做了糟汙的事情,這事也要爛在旁人家的衣袍上,撕爛血肉也不能抖出來汙了他們的衣角。”
“隻要趙頡不追究,這事就解決不了,一個弄不好,他們還可能聯合起來解決了明珠。”
李聞道:“……”
趙琅結結巴巴道:“不、不會吧……”
安林竹低嘲:“有什麼不會,你姐姐死的還不清不楚呢,彆和我說你到了現在還信她是自殺。”
趙琅當然知道趙熙的死裡充滿了疑團,但他內心最深處,還是不希望這死是由趙家人一手締造的。就好像,他不願去想趙頡很可能不會為安明珠出聲一樣。
安林竹見兩人都沒了聲音,哪怕戚樂還在場,他的聲音裡都免不得又添上了怒意。
安林竹道:“彆告訴我,你們的計劃就是這個?讓個小姑娘打前鋒?”
“你們可真有出息。”安林竹徹底冷下了聲音,“要讓我女兒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你們不如先試著殺了我。”
“我死了,我可以考慮一下你們的計劃。”
趙琅被罵了好一陣了,他見安林竹來了也不配合,忍不住道:“你死都死了,還怎麼考慮!”
李聞道和戚樂聽見他這話,都忍不住麵露痛苦之色。
果不其然,安林竹道:“對啊,我死了,所以死都不考慮。”
李聞道和戚樂互相看了一眼,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同樣的意思。戚樂微微向李聞道點了點頭。李聞道便伸手拍了拍趙琅的肩,讓他先閉嘴。戚樂則對又重新惱火起來的安林竹道:“爹,沒關係的。”
或許是她這一聲“爹”叫的太乾脆,安林竹的火氣一下消去一半。但他還是堅持:“不,你不知道宮宴是個什麼地方,那地方比趙家還要恐怖。在宮宴上,若是趙煦存了心要殺你,她連理由都不用給。在利益驅動之下,趙頡甚至會替他去編理由。”安林竹低聲,“爹不能讓你涉險去。”
李聞道適時道:“這一點,先生不用顧慮。宮宴之上,自然有旁的人會去應付東宮。高氏一門的貴妃,她的兒子今年剛好三歲了,對比皇後的養子、與趙氏走得頗近的太子殿下,貴妃的孩子才是高氏更想要的‘太子’。”
“明珠的事情,高氏已經察覺到一二了,剩下的七八分,可由我與趙兄來。隻消明珠在宮宴露個麵,讓貴妃心中有個底,剩下的事情,我們的大可靜觀其變,順水推舟。”
李聞道甚至多問了句:“先生遞了萬福帖,想必也不隻是要參加一次宮宴吧。若是先生能入禦史台……”
安林竹瞧向李聞道,他辨不出情緒的說了句:“你倒是比趙琅要聰明,借力打力學的不錯,但——”
眼前安林竹還是要反對,戚樂連忙道:“爹,我想去看一眼!”
安林竹看向戚樂。
戚樂努力了一下,微紅了眼睛,小聲道:“我從來沒去過宮宴,我想去見一眼。”
安林竹啞然。
戚樂用力掐了自己手心一下,這次終於做到了淚眼朦朧。
她低著聲音說:“我身體差,以前哪兒都去不了。所以……這一次,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去。”
安林竹便說不出彆的話了。
他歎了口氣,伸手想要安慰安慰安明珠,卻又臨到了不敢真的去碰她。還是趙琅在一旁漠然瞧著,伸手抓著了他的手腕,拖著他去碰到了安明珠的額頭。
趙琅:“不謝。”
安林竹:“……”
安林竹忍下了再罵趙琅的衝動,他的指尖碰上了戚樂溫熱的皮膚,一瞬間便軟了下來。他的手去揉了揉她的額發,安穩道:“好,那就去吧。爹陪你一起。”
戚樂抽泣了一聲,她在桌子下給趙琅比了個搞定的手勢。
趙琅:“……”這樣也行的嗎?
戚樂:我這次都改進的哭出來了,還想怎麼樣?
安林竹生怕戚樂難過了,哄了好一會兒,又將人哄進屋子裡休息了,走出來方才對兩人說:“先說好,明珠不能涉險。宮宴隻能是宮宴,貴妃瞧不瞧是她的事,明珠本身不可涉局。”
趙琅:“這我當然知道!那又不是什麼好地方。”
李聞道倒是看著安林竹,問了句:“安先生似乎對我們的辦法頗為不屑一顧,您難道有更好的辦法?”
安林竹笑了:“是啊。”
李聞道虛心道:“還請先生賜教。”
安林竹反問他:“廢太子是隻有高氏能做到嗎?你又能保證陛下不會心軟,廢了一次又重立嗎?”
李聞道聞言一怔,安林竹已笑了兩聲,掠過這話題不願再談了。
不過經此一事,兩人也知道安林竹在心思縝密上遠勝他們二人。兩人將計劃和盤托出,又經由安林竹提點補充完善。在戚樂處在無聊到甚至拿扇子撲雪玩狀態裡的時候,趙琅四處奔走聯係朋友倒比他正經入閣的大哥還忙。
係統感慨:“你第一次不用自己去想怎麼活。”
戚樂想了一會兒,她笑著說:“對,還挺新鮮的。”
這新鮮的日子約莫持續了有小半個月。趙頡回來後,果然想了法子不再同意安林竹上門見安明珠。戚樂便寫信,靠著李聞道翻牆的功夫與安林竹聯絡。
在戚樂寫到第十四封信的時候,赴宮宴的日子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