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斬龍17(2 / 2)

戚樂答:“昨夜發生了什麼事嗎?朝雲殿太安靜了。”

安林竹說:“沒什麼事,不過是點小事。大事是你能和我回家去了。”安林竹微微笑著,“走吧,爹帶你回家。”

戚樂怔住,但安林竹瞧著是真將這事當成了大事。他還問戚樂喜歡什麼,回去第一件事得是替她好好裝飾下屋子。

戚樂用安明珠喜好的東西一樣樣答著,她說了兩三句,嗆了一口風。安林竹便不叫她再開口了,隻恨不能用鬥篷將她裹得更嚴實。宮道那麼長,但安林竹帶著戚樂走,到讓戚樂覺得比昨日走的要短上好多。

她一上馬車,便見趙琅也躲在裡麵。

趙琅看見了她,麵喪道:“彆趕,我爹知道我和李聞道關係好,他是敢去李聞道府上要人的。不想回家被打死,我隻能去你爹那住。”

安林竹道:“我是看在李聞道的麵子。如果不是他準備了後手,又有貴妃相助——就你那點子,想扳倒東宮簡直是在說夢呢。”

趙琅嘀咕了兩句,安林竹冷哼了一聲擱下了簾子,倒也沒趕他走。

安林竹在車廂裡的時候,戚樂有許多話不能說。等到了安林竹的家裡,戚樂尋了個由頭支開了他,方才得了同趙琅交流的機會。

戚樂開門見山:“太子如何?”

趙琅道:“被軟禁了,陛下盛怒,又有貴妃在,應該得不到好。”

戚樂道:“那就是說太子應該是無力再對付安明珠。”

趙琅點頭,他剛想說戚樂是不是快能往生了,卻不想戚樂沉下了麵孔道:“安明珠的生死之憂還是沒解。”

趙琅一驚,他連道:“這怎麼可能,事情都做到這一步了!”

戚樂道:“我說了我是為安明珠生來的,若她無事,我第一時刻便能走了。可我如今還在,這就意味著安明珠仍處於危險中。”

趙琅:“可是……可是這天下沒有人會再恨明珠了呀。”

戚樂思忖一瞬,問道:“貴妃……我是說解酒湯裡□□一事,太子妃是如何申辯的?”

趙琅道:“我一聽毒是飛燕草,就知道你在幫著忙了,太子妃自然要申辯,但最後查出來,醒酒湯確實是她準備的,她也難辨白。”

戚樂道:“那……那碗湯裡,是真的隻有飛燕草麼?”

趙琅不明白戚樂為何問這個,他點了點頭。

戚樂便說:“關於那碗醒酒湯,你把所有事情仔仔細細地和我說。”

趙琅便一一答了,連招來皇長孫,皇長孫親口回答了皇帝這湯是太子妃讓他備著送給戚樂的話也答了。聽到這裡,戚樂古怪的問了句:“她親自吩咐皇長孫,要靈風備下?”

趙琅點了點頭:“對,這又哪裡奇怪了。”

戚樂答:“當然奇怪,因為我先前在暖閣裡已經激過她了。她若是要替我備湯,裡麵不放東西才奇怪吧。”

趙琅忽而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的確,如果太子妃已恨上安明珠,那為什麼還要叮囑皇長孫這句話,這不是放著把柄給人嗎?

戚樂慢聲道:“除非是有什麼是她必須要說的。”她問趙琅:“靈風,這人是趙府陪嫁的侍女麼?”

趙琅搖頭:“不是,趙府的婢女多用花草命名,再來便是四季,少有用這樣的名字,若是有,我必然記得。”

戚樂笑了聲:“那便更怪了。你們查了這人嗎?”

趙琅古怪:“這人有什麼好查的,一個婢女。”

戚樂道:“我知道你路子多,你就把這事捅給貴妃,她肯定會去查清楚的。東宮幽禁卻未下廢太子的旨意,她等不及再來個消息呢。”

趙琅雖然並不認同戚樂的話,但他還是去幫了這個忙。將靈風這個名字,以及她身上可能有太子妃秘密這樣的事傳給了貴妃知道。

貴妃雷厲風行,就這個名字,很快就抓住了人。

等貴妃把人抓住了,眾人方才知道,靈風根本不是什麼婢女,她是個女方士!

皇帝沉迷方士煉丹,而這皇宮裡最不缺的就是方士。隻是皇帝追求的是登仙,那麼求仙道及會煉丹的方士自然會被倚重,似靈風這般長於巫道的,便得不到什麼重視。甚至她還得遮掩著,因為連皇帝都憎怕能以咒奪人命的巫道。

靈風道人因此一直不得誌,在她琢磨著不如離開,重歸江湖的時候,太子妃找上了她。

也不知道太子妃從何處得知了她懂巫道一事,借著此事又脅迫又重利,逼著靈風替她咒了一人。那人便是趙熙。

趙琅幼年瞧著趙熙自縊身亡,他以為是旁人迫害,但從眾人瞧見的視角來說,趙熙的確是自縊。

所以連安林竹都尋不出半點證據來,因為她的確是被巫道蠱住,自己將白綾繞上的。

“太可笑了,巫蠱之術,我才不信!”趙琅憤憤,摔壞了戚樂屋中的擺件。

這事彆說趙琅不信,連貴妃都不太信。巫蠱之事乃是大忌,太子妃又警惕的很,一應罪證都銷毀的一乾二淨。單靠一個方士的證詞也未必能讓皇帝當真質疑起太子,一個弄不好,皇帝還會懷疑去貴妃自己的身上。

不過趙熙的死與安明珠的身份,貴妃倒是在審出後尋了個私下的功夫全告訴皇帝了。皇帝自然是震怒萬分,他當場便擬旨廢了太子,並且全當自己那夜的指婚沒發生過。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除了安明珠繞不過去的死期。

巫蠱之事趙琅不信,戚樂卻不那麼想。她都被係統綁定了,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戚樂問趙琅:“你問過她有無咒殺安明珠了嗎?”

自然也是有的。太子妃讓皇長孫傳那句話,其實就是在對靈風下達指示,讓她去咒殺安明珠。太子妃知道這婚事難避,正巧安明珠的存在已經有些礙眼,倒不如便讓她也消失來的乾脆。

隻是趙琅他們發難的太快,靈風還沒準備好一應用具,東宮便先出事了。她是個見風使舵的人,東宮都出事了,她自然也不會再去做,而是要跑。沒跑的掉,隻能說是命運使然。

但趙琅不信這些,所以具體也未問的更細。

戚樂卻說:“你還記不得記得,咱們去國寺那天,有個和尚說我有‘奪魂射魄’之相?當時你我都以為是指我附身安明珠一事,現在想來,會不會指的是安明珠本身?”

趙琅怔住,他煩躁說:“那也不對,她不是最終也沒對你下手嗎,你感到危險應該也不是因為這事。”

戚樂持不同意見,隻是那女方士已死了,貴妃恐懼巫蠱之術,哪裡容得她活,就算是戚樂想要追查,也再沒了線索。

戚樂左右思量,反正也沒彆的線索了,倒不如去問問國寺的和尚。

但趙琅肯定是不願意去的,他壓根不信這些。更不信是這種東西殺了趙熙。戚樂無法,隻能拜托了李聞道。李聞道倒是和趙琅態度相反,他以為戚樂是在查趙熙死因,對戚樂說:“總得試一試,一樣一樣去排查,總能有最後的答案。”

李聞道陪著戚樂去見了國寺的和尚。那和尚聽聞來意後,瞧著戚樂好半晌說:“施主還能活著,也是不容易。”

戚樂忍著脾性同他表明了來意,這和尚倒也乾脆,對她道:“不瞞姑娘,我也隻會看個相,更深的卻也不知道了。不過姑娘有‘奪魂射魄’一相,卻是事實。如果從咒術來解釋,有可能是受母體影響,沾染了些許。”

他見戚樂皺眉,或許是出於出家人的慈悲為懷,他對戚樂道:“咒殺是需要媒介的,若姑娘覺得自己被咒殺,不妨去尋這媒介。”

戚樂道了謝,起身告辭。

李聞道見她皺眉深思,遲疑著問了句:“你還要查嗎?北地巫師不少,若是你執意……我可以替你尋一個來。”

戚樂轉而問:“你信這些嗎?”

李聞道遲疑了一瞬,搖了頭:“不信。”

戚樂笑道:“或許你是對的。”

李聞道看了她一會兒,又道:“但沒彆的法子的時候,也不是不能試試。”

戚樂微訝,李聞道竟然還真找了個北地的巫師來。趙琅知道的時候直罵李聞道陪著戚樂胡鬨,卻被李聞道半哄著給拉走了。

那巫師檢查了戚樂,最後也說了“奪魂射魄”,國寺和尚那還多說了一句“媒介”呢。

戚樂瞅著那巫師,順著他的話多說了兩句,便發現這巫師說話有自相矛盾的地方,極大可能是個騙子。

趙琅憤憤道:“我就說是個騙子了!”

戚樂沒了法子,她心想,不好,這個任務可能要失敗了。解咒法子找不到,媒介也找不到。就在她覺得失敗估計是板上釘釘的時候,天命似乎在眷顧她,又幫了她一把。

皇帝不知被什麼說動,最後竟然又覺得自己罰的太狠。他廢了太子,但保住了皇長孫,封為皇太孫,為此又賜了太子王位。太子雖做不得王了,但他兒子依然可以,賜婚趙思喬。但這麼做顯然會得罪安林竹,他總要個背鍋的,所以最後皇帝賜死了趙煦——而按趙琅得來的消息,這些還都趙頡促成的。

就像當日犧牲趙熙一樣。趙頡為了保住趙家的權勢,毫不猶豫又舍了趙煦。以趙煦的命換了太子一個緩刑,更是撈出了皇長孫,持續著與高氏的對抗。

這可捅了馬蜂窩。

人性之無情在這一刻體現的可謂淋漓儘致。趙煦昔日為趙家殺了趙熙,如今也因趙家而死。她心中的仇恨在最後的這一刻儘數爆發,趙琅聽來的消息,說是王妃的死狀相當可怖,血浴全身。

而她死的時候,大約是恨極了,最後竟是狂笑著自撞柱歿的。她死了,但留給了趙琅一封信。

信中寫的是趙煦當年做過的所有事。她詳細寫了當她發現太子做下的醜事後,是如何立刻聯絡了趙頡,處理了情緒不穩的趙熙。他們原本處理的很好,唯一的例外是眾人忘了趙熙可能懷孕,未給她添一碗避子湯。趙熙有孕,態度便緩和了一些,為了穩住趙熙,她便允了趙熙保住胎兒——更何況,太子對趙熙一直懷有不切實際的妄想,他還期望著有著個孩子,能讓趙熙安安分分去做他的外室。

趙煦覺得可恨又可笑。她一方麵恨太子,另一方麵卻又不得不為了自己與趙家的地位幫著太子。這樣扭曲的情感,到了最後便全投射在妹妹的身上。她連趙熙也恨上了。

尤其是趙熙在遇上了那些事情後,居然還能反抗,精神奕奕地反抗,就好像在她身上永遠沒有“認命”二字一樣。

趙煦恨上了所有人,她的行為開始偏軌。但往日裡嚴格教導她的父親,卻對她於趙煦事上的偏軌持默認與支持的態度。趙煦在信中說,趙熙的死,不是太子逼迫的,而是為了保住太子以護榮華的趙家、她的母家逼死的。

趙頡準備的白綾,金氏提醒的方士,王氏袖手旁觀,趙母驅散的眾人。

所有人都是幫凶,沒一個是手上沒有染血的。但到了最後,他們竟然想要趙煦一個人去擔了所有的血汙,就像他們當初要斃死趙熙去擔了太子的糟汙一樣。趙煦自然是不甘的,她要所有人都陪著她萬劫不複。

在這天下裡,所有人都是會為了表麵的榮華藏起腳下的臟汙的。隻有一個人不會,那人就是趙琅。所以趙煦在預感到自己將死時,寫了這封信交予趙琅,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

告訴他這天下比他想的還要肮臟,他根本連救都救不了。

他恨趙煦謀害趙熙都是恨錯了人,他也該痛苦。

趙琅瞧著那信說不出話來,戚樂接過看了,還給挑了重點:“太子妃當年是真的恨趙熙,她連詛咒趙熙的媒介用的都是太子金印。這下好了,太子金印不廢,這咒根本沒法解。”

趙琅恍恍惚惚,他低聲問戚樂:“明珠的生死,當真係在咒術上嗎?”

戚樂道:“不清楚,隻是有這個可能,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可能。太子雖廢,趙家沒倒,皇家沒倒。皇帝不是也知道安明珠的身份了嗎,或許他們也會想要殺了這個皇室的汙點。”

“總之,”戚樂笑了笑,“安明珠的命,懸著。”

趙琅看了戚樂好一會兒,他忽然道:“對不起。”

戚樂莫名:“你對不起什麼?”

趙琅澀聲道:“我也姓趙,我更是答應過要保護明珠,但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救了。”

戚樂瞅著趙琅似乎就要這麼一蹶不振下去,不免要勸兩句。戚樂問:“小舅舅,你覺得恨嗎?迷信方士的皇室,隻認權貴的家人。”

趙琅低聲道:“我當然恨。他們殺了熙姐還不夠,最後連大姐也逃不過。”

戚樂又問:“那你想要救安明珠嗎?”

趙琅覺得這是廢話,他當然想,這不是沒了法子麼!

戚樂見他意誌堅定不改,便點了點頭,說:“我有個辦法。”

趙琅:“……你有辦法還不快說!”

戚樂說:“造反。”

趙琅:“?!”

戚樂解釋:“安明珠是受了巫蠱也好,沒受也罷。這天下唯一還能傷害到她的就隻剩下趙家與皇室了。你若是造反成功,當了皇帝——那麼皇家也傷不了她,趙家也不能。”

“造反,這辦法雖然粗暴了點,但卻是目前最能根治問題的辦法。”

趙琅一個哆嗦,差點摔了自己。

戚樂伸手扶了他一把,對著驚恐的趙琅溫柔道:“你也不用擔心自己沒有經驗,這事大家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實在不行,我還能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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