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當年，無邊黑暗中，那人傾注一切的一劍！
這一刻，天地都失去了顏色。
“妄想！”
無形天魔主也在怒吼，一切似乎都超出了他的預料，但他並不畏懼，他的力量，依舊能毀滅一切！
龐大的毀滅在雙掌中彙聚，化作貫穿世界的黑白光柱，即將激射而出。
但就在這一瞬間，他的胸口之處，一點裂痕浮現，隨即，他的動作停滯了一瞬間。
霜落城頭，牧淩仙睜開眼睛，目光如電。
那裂痕，是當年他前世最後一劍刺中的地方！
在這一瞬間，燃燒著熊熊烈焰，布滿裂紋的暗金色長刀，斬破了毀滅，直接將那無形之軀斬裂！
但是下一個瞬間，那光柱終究還是射了出去，將巨人的身軀洞穿粉碎。
當光芒散去，世界的顏色緩緩回複。
巨人屹立於大地之上，身上的五色烈焰已經熄滅，胸膛之處，多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巨大破洞，手中的長刀，徹底破碎，化作無數碎片，如流星般墜落大地。
規則時空都混亂的世界之中，仿佛有微風拂過。
如同燃儘的薪柴一般，巨人的身軀，一寸寸崩裂，化作飛灰，消散在虛空之中。
而天空之中，魔影依舊。
那一刀，似乎根本沒能傷到他分毫。
一時間，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牧淩仙目光一凝，看向那道模糊的身影。
身影似乎凝固在了虛空之中。
許久之後，那冰冷的聲音方才響起。
“困獸之鬥看來並非毫無意義。”
“但是該來的毀滅，依舊會降臨。”
“吾再臨之時，便是此世終結之日。”
伴隨著話音，魔影的身軀漸漸淡化，當最後一個字音落下，魔影已經徹底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黑暗緩緩散去，日光再次落下，照耀在這個世界之上。
學院中，活下來的兩大天魔，不知何時悄悄消失了，同時消失的，還有白雲山，以及前線的許多原始魔。
陷入黑暗的時間其實並不長。
但是對所有人來說，再次看到的光芒，恍若隔世。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人反映了過來。
“贏……贏了？”
“好像是贏了？”
“哈哈哈，贏了！”
喜悅的浪潮，席卷了諸天百域。
所有人都歡呼起來，歡欣鼓舞，慶賀著世界逃過了一劫。
這一戰，終於落幕了。
相比數十年前那無人見證，無邊黑暗中的一戰，整個大陸都目睹了今日的一戰。
相隔數十年，大陸的噩夢再次降臨，似乎難以抵擋。
但是終究有人力挽狂瀾，學院與太上道，有生以來的第一次聯手，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強大力量，加上百族的底牌在最後的援手，終於擊退了噩夢。
儘管艱難無比，儘管有所犧牲，但是，無形天魔主退去了。
大陸贏了！
儘管無形天魔主消失之前的話語，意味著這個噩夢並未真正消失，但是此刻，所有人心中隻有喜悅。
西方邊境，無數人都鬆了一口氣。
這個世界第二次擊退了無形天魔主，逃過了傾巢之危。
或許是因為魔主被擊退超出了預料，或者是其他的原因，連帶著無數原始魔都隨之退去，儘管多半不是真正離開，但是一時間應該不會再發起攻擊了。
得到了片刻喘息之機，立時便有許多歸屬兩派的聖者離開前線，趕回大本營。
喜悅的同時，他們的心中也帶著沉重。
比起那些無知的普通民眾，他們更加知道，這一戰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學院和太上道，都是損失慘重，學院被毀掉接近三分之一，師生死傷慘重，陣道分院長天機上人戰死。
太上道更是山門破碎，誇祖之軀湮滅，玄元聖尊戰死，門中弟子在先前天魔攻山和之後大戰中近乎全滅，隻剩下玄清聖尊和少部分不在白雲山的弟子存活。
哪怕是百族，看似沒有什麼損失，但存留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底牌，先祖蚩之刀凶業，也在劈出那一刀之後，徹底破碎。
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卻依然未能將那無形天魔主徹底斬落。
大陸的噩夢，並未真正消失。
北霜域，學院中的敵人已經消失，傳送陣再次啟動，師生們正列隊進入傳送陣中，回歸學院。
跨入傳送陣之前，牧淩仙站在門前，抬起頭看了看天空。
大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天上隻剩下白茫茫一片。
而在那一片潔白之後，卻似乎仍是無儘的黑暗。
“天機……”
神樹之巔，聞人堯，吳丹子，傅玄靈，嘲風狴犴等一眾學院聖境大能彙聚。
看著遠處那削去了學院三分之一土地，觸目驚心的巨坑，吳丹子長歎一聲。
“唉，天機道友啊。”
“若非他挺身而出，如今……”
“傷感無用。”聞人堯眼中也閃過一抹哀色，但一閃即逝：“前輩以凡人之軀，駕馭神之力，擊退魔神，死得其所。”
“如今之計，必須馬上修整學院，重整陣法。”傅玄靈也點了點頭：“雖然無形天魔主退去，但是其麾下的群魔隻是暫時退卻，隨時都有可能再度襲來，若無陣法護佑，讓天魔入侵學院之類，即便可以擊退擊敗，學院也會遭受波及，那時損失恐怕比現在還要大得多。”
幾人都點頭，傅玄靈接著神色一冷：“而且，還有沒弄清楚的事情。”
其餘眾人的神色都陰沉下來，他們都明白傅玄靈指的是什麼。
想要直接從外界侵入學院不被發覺，除非是無形天魔主那般，否則絕不可能。
唯一直接侵入的道路，便是學院最重要的設施，穿界門。
這一次，三大天魔便是通過穿界門進入學院之類，並且一擊之下便讓學院被毀掉三分之一，損失慘重。
按理說，天魔是絕對無法通過穿界門到達學院的，這等重要的設施，學院自然有防禦措施，所有的傳送陣都有檢測魔氣的符文，一旦檢測到魔氣入侵，便會馬上關閉傳送陣。
而且想要通過穿界門到達學院，也得先通過各界的傳送陣才行，百域傳送陣都有陣法保護，哪怕是天魔，也不可能悄無聲息的便進來。
但在這之前，穿界門被奪取，關閉了百域傳送陣，讓離開學院的師生和聖境強者都無法回歸支援，並且還有人篡改了陣法符文，才讓三大天魔得以直接通過穿界門而來。
方才雖然無形天魔主退卻，殘餘的兩大天魔也隨之消失，離開了學院，穿界門得以啟動，但是之前奪取穿界門之人，卻並未找到。
各域傳送陣都有極其嚴格的守備，奪取穿界門之人，絕不可能是從外界而來而不被發覺，隻有學院這邊，因為學院內力量強大，多年也沒有遭遇過入侵，導致這一側的防備比較薄弱，隻有兩人在內側守護穿界門。
那守護穿界門的兩人自然早已經遇害，這也就意味著，奪取穿界門讓天魔入內之人，來自學院小世界之內。
儘管這些年來許多其他勢力之人都入駐了學院，但是當時各大勢力和學院的大部分強者在各大下域，而哪怕相對於百域傳送陣，這邊的防守稱得上薄弱，負責守護的兩名修士也都是尊境巔峰的強者，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夠輕易奪取的。
而進一步說，穿界門內的傳送陣，絕非外人能夠操縱和更改的。
也就是說，奪取穿界門的人，是學院內部之人。
而且不是普通的教師或者學生，畢竟一般師生，都做不到操縱和更改穿界門內的陣法。
儘管很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但是不得不承認，學院內有叛徒。
這個事實讓一眾高層都心情沉重。
儘管當年陳龍說過，隻要通過考驗，學院來者不拒，甚至並不忌憚其他勢力的探子和臥底，也並不在乎圖書館內的功法秘籍外傳。但是學院創立百年以來，從未出過任何叛逆者。
甚至不少早已經被學院發現其身份的來自其他勢力之人，經過這麼多年的熏陶，早都已經融入了學院之中，甚至有不少人尋到分院長，主動坦白了身份。
但沒想到百年來第一次學院內部出現問題，便差點導致整個學院的毀滅。
當年即便是人族和百族大戰那等危機之刻，學院內部也沒有出現任何問題，誠然人族和百族當初是絕不兼容，出現叛逆者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如今鬥法大陸和天魔之間，豈非更加水火不容？
要懷疑自己人的感覺並不好受，但是無可奈何。
“此事……讓明舉去查證好了。”傅玄靈淡淡道：“他如今是代理院長，理應掌控學院。”
聞人堯點了點頭：“不錯，必須查清楚，否則的話……”
他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是眾人都明白。
若是找不到奪取穿界門之人，那麼這種事情能夠發生一次，就能夠發生第二次。
第二次，學院的損失，未必就隻有這些了。
……
與此同時，下方校區之中。
牧淩仙站在巨坑邊緣，看著那一望無際的深淵。
校區被削去了足足三分之一的麵積，好在嘲風偏轉了方向，人員最多的校舍區沒有受到太大波及，但也有所損失，有一小部分被包括在內。
他所居住的那座高塔就在其中，跟隨著其他數十棟校舍，一同消失在這無底深淵之中。
牧淩仙背著雙手，看似麵色平靜，但是雙拳緊握，手背青筋浮現，甚至指甲都已經深深陷入了掌心，鮮血滲出。
即便已經偏轉了方向，但是依舊無法避免犧牲，這一次，學院稱得上死傷慘重。其中甚至包括與他熟識的南宮景。
那個脾氣溫和還有些羞怯的圓臉少年，和其他崇拜越明舉或穆龍星等人的男學生不同，男學生中，隻有他最崇拜刀紅影。
他就這樣，在根本沒反應過來的那一刻，和其他來不及逃離的學生一起，被這無底深淵吞噬。
不僅僅是南宮景，還有很多人。
他是牧淩仙，他也是陳龍。
死去的這些人，是牧淩仙的同學和朋友，是陳龍的學生和後輩。
牧淩仙久立不語，在這無邊黑暗中，仿佛再一次看到了那個身影。
他回想起之前那一戰，最後一刀劈出之時，無形天魔主身上浮現的裂痕。
因為那個裂痕，導致無形天魔主的動作滿了一瞬間，被那一刀重創，導致不得不再次退出鬥法大陸。
那是他當年留下的劍痕。
看來和自己預料的一樣，無形天魔主並非恢複的那麼快。
他留下的創傷還在。
兩次遭受重創，無形天魔主想要恢複到能再次進入這個世界的狀態，時間隻會更長，甚至可能需要百年以上。
“百年啊……”
牧淩仙淡淡出聲。
拳頭愈發收緊。
……
白雲洲一戰四年後，北霖域。
漫天大雪飄揚，一望無際的森林，也化作了銀白的世界。
雪樹銀花之間，兩道身影先後急速穿梭而過。
後方的是一道人影，而前方，則是一頭四肢著地，狀若虎豹，身披斑紋，卻背生雙翼，人麵長尾。
“快，攔住它！”
一聲清喝，身影雙手交錯，結成法印，炙熱的烈焰噴薄而出，化作火蟒，朝著那怪物嘶吼而去，火焰過處，冰雪消融，露出大片黑色的土地。
那怪物一聲怪唳，背上雙翅一展，一躍而起，躲開火蟒撲咬的同時，雙翼扇出無數銳利的無形風刃，將火蟒連帶著身周數十丈內的林木一同撕碎。
與此同時，前方林中，隻聽嗖嗖嗖連續數道破風聲，幾支堪比長矛，通體籠罩著青光的巨型羽箭極速而來，直接封鎖了怪物的前後左右，讓其無路可逃。
幾乎在羽箭射出的同時，一道背負長弓的人影也跟著從林中竄出，似乎是早已經埋伏好的。
那人影朝著天空急飛而去，手中一柄彎刀寒芒四射，一刀斬向那怪物脖頸。
怪物厲嘯聲中，身影化作一團模糊的影子，掀起狂風，眨眼間已經將那幾隻羽箭粉碎，同時長尾一甩，帶著強勁的破風聲，抽向人影的臉頰。
這一尾來的凶猛，人影不得不揮刀抵擋，然而與此同時，之前那追趕之人已經再次出手，這一次是足足三條火蟒一齊飛出，朝著怪物籠罩而來。
這一下眼見怪物躲無可躲，也無法抵擋，就要被集中之時，卻聽另一側的林中，又一聲相同的怪唳響起，無數風刃攜裹著地麵的雪花激射而來，眨眼間便將三條火蟒擊碎。
“什麼，還有一頭？”
施法的人影大驚，卻見天空的怪物長尾如鞭，已經將持刀那人抽飛出去，咆哮怒吼之間，已然轉頭撲向一直窮追不舍之人。
與此同時林中另一頭模樣類似，體型卻要大上好幾號的怪物，咆哮著奔出，同樣撲了過來。
一瞬間，原本獵人夾擊獵物的局麵，反客為主，變成了自己被夾擊的局勢。
“糟糕！”
人影神念一動，一枚法寶銀環急速飛起，砸中一頭怪物，將其砸飛，卻擋不了另外一頭了。
就在這危機之刻，卻聽一聲清脆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劍。”
下一刻，地麵的積雪驟然炸開，竟有幾道劍光噴薄而出，衝天而起，刹那間便從下方刺入那猝不及防的怪物腹部。
怪物吃痛狂吼，想要回身撲向聲音傳來之處。
然而它還沒來得及動作，便被蜂擁而起的數十道劍光籠罩，刹那間便切成了碎片。
腥臭的熱血灑落白雪之上，殘破的肢體紛紛墜落，方才還凶悍的怪物，眨眼間便化作了無數碎肉。
另一頭被銀環擊飛的怪物見勢不妙，轉頭便打算再次逃跑。
然而它剛剛一轉頭，便直接撞上了數十道迎麵而來的劍光，頃刻就被刺成了馬蜂窩。
那人直到此時方才回過神來，紛紛鬆了一口氣，看向聲音傳來之處。
卻見一道不算高大的身影，從林中緩緩走出。
卻是一名看模樣不過十幾歲的少年，麵容俊朗，一雙眸子明亮如星辰，穿著一身藍白色長袍，麵帶微笑。
“兩位，可無事？”
之前被擊飛的另一人也跟著走了過來，卻是兩名穿著獵裝，外表看來二三十歲模樣的一男一女。
使弓箭和彎刀的是男子，長相普通，不過氣質稱得上堅毅，而女子皮膚有些微黑，容貌清麗。
兩人來到少年之前，麵露感激之色，一同拱手道：“多謝相助。”
“舉手之勞而已。”少年微笑道：“兩頭銀紋翼厭獸，倒也算是狡猾。”
男子道：“在下孫文昌，這是內人飛語，我們是附近龔州城的獵人，多謝相救。”
女子也感激道：“多謝相救，我們設下埋伏想要射殺那頭銀紋翼厭獸，想不到它竟然有同伴，剛才若不是閣下，我二人恐怕就危險了。不知道小兄弟高姓大名？”
銀紋翼厭獸是北霖域特有的凶獸，生性凶殘狡猾，有堪比皇境中階修士的實力。
這一男一女兩人都是皇境的修為，孫文昌是皇境五重，飛語則是皇境二重，兩人聯起手來對付一頭銀紋翼厭獸，做好準備倒是沒有問題，若是對上兩頭就難為了。而且還被這狡猾的畜生擺了一道，方才若非少年及時出手，飛語怕是已經重傷。
“舉手之勞而已。”少年微笑道：“高姓大名不敢當，在下牧淩仙。”
孫文昌注意到他身上的長袍和胸口的標誌，神情一動。
“小兄弟莫非是學院的學生？”
少年點了點頭：“正是。”
出現在這裡的，正是牧淩仙。
距離白雲洲一戰，已經過去四年。
而如今的牧淩仙，也已經十二歲，不過此時他立於此，氣質樣貌，看上去倒像是十五六歲的少年。
“原來是學院的學生。”孫文昌露出歎服的神色：“難怪實力如此強勁，竟然頃刻間就殺死了那兩頭銀紋翼厭獸。”
“算不了什麼。”牧淩仙瞥了一眼那已經變成滿地碎肉的一頭，和被插成了刺蝟的另一頭：“隻可惜剛剛沒留手，聽說這銀紋翼厭獸的皮毛十分珍貴，弄成這樣，皮毛卻是沒法要了。”
飛語笑道：“和性命比起來，皮毛算得了什麼。不知道牧小兄弟來此，是不是有何任務？”
學院的學生會到諸天百域出任務，倒也已經是出了名的了。
牧淩仙微微一笑，點頭道：“不錯，確實有任務。
“哦？”孫文昌問道：“不知是何任務？可有我二人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小兄弟救了我二人一次，還務必讓我等報答一番。”
“任務很簡單。”牧淩仙的臉上，似乎始終掛著微笑。
但是此刻，這微笑之中，卻有鋒芒，一閃而過。
“就是……借二位頭顱一用！”
下一刻，無數劍光暴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