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係統,我離開後,這具身體……(1 / 2)

昆侖山,熹微宮。

昆侖山君沈瑱坐在上首,沈薇親手為他奉上茶盞,詢問道:“父君此去望幽山平怨,可還順利?”

提到此事,沈瑱眉間隱現愁容,不過片刻就散,道:“還算順利。”

大喜之日,他也不願多說這些煩心瑣事,慈愛的目光一直落在對麵的女兒身上,淺飲一口茶,歎氣道:“薇薇,你母神在閉關中,仍然沒有任何消息傳出,恐怕要錯過你的大婚了,你不要怪她。”

沈薇搖頭,鬢邊明珠輕搖,折射殿內鮫燈瑩光,雙手合十道:“我隻祈望母神能夠順利渡過命劫,平安出關,又豈會怪她?”

沈瑱頷首,眼神中越見欣慰,停頓少許,他又道:“我已向天帝請旨,待你們大婚之後,便正式加封殷無覓為閬風山主,許他代為處理昆侖事務。”

昆侖有三山四水,三山之名分彆為閬風、樊桐、玄圃,閬風乃是三山之首,昆侖君下第一人。這麼些年,沈瑱確實很用心栽培殷無覓,許他閬風山主之位,便是向世人昭告他的尊貴地位。

沈薇心中早有準備,她散儘修為,將仙元送於殷無覓,便是絕了自己成為昆侖未來之主的機會。父君曾為此惱她許久,如今事已成定局,他也隻能重新打算。

沈薇起身,鄭重地代殷無覓行一禮,歡喜道:“謝謝父君,他定會不負父君所望。”

兩人又閒談了一番明日的婚宴細節,一起用過晚膳,沈瑱方才離開。

這具身軀自從失了仙元,便氣力不濟,常會感覺疲乏。

昆侖山君離開後,沈薇便喚來貼身宮娥卸了身上妝容,準備躺上床榻休息,好為之後大婚養精蓄銳。

腦海裡突兀響起的係統聲音,讓她微微驚了一下。

沈薇驀地從榻上起身,引來伺候的宮娥低聲詢問:“殿下,怎麼了?可是又有哪裡不舒坦?”

“沒事,你們都先出去吧,不用在這裡伺候,我獨自休息會兒就好。”

宮娥們聞言,停下手中動作,腳步輕緩地退出殿外。

沈薇從榻上起身,坐到妝台銀鏡前,抬手撫了撫洗儘鉛華後略有點蒼白的臉頰,看向鏡中的眼眸透出一點驚訝和疑惑,不確定地喊道:“係統?”

她很久沒有聽到過係統聲音了,到了任務後期,係統便很少再上線,以至於她都已經不記得係統上一次發布任務時,是在什麼時候。

係統應聲而答,“我在。”

這下,沈薇終於確信方才腦中響起的聲音並不是錯覺。

她心臟急促地躍動兩下,呼吸聲漸急,不敢置信地再次確認道:“你適才說,我的任務即將完成,可以回家了?”

係統道:“是的,當前任務進度已達到百分之九十九,如無意外,大婚禮成之時,便是宿主任務完成之際。”

沈薇聽著腦海中公事公辦、毫無起伏的係統音,心內翻江倒海,眸中漸漸蓄起濕潤淚意,心神亦有片刻恍惚。

多少年了?她穿入這個世界多少年了?

沈薇思緒一片混亂,掐算不過來,還是係統出聲提醒,她才喃喃地重複道:“一百年嗎?原來我已經在這個世界待了一百年了?”

從穿入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起,她就被係統綁定,需要在係統的指示下,去完成指定任務,挽救一個會在未來顛覆三界的大反派,改變他的心性,阻止他黑化毀滅世界。

從最開始的,數著日子一心一意隻想完成任務早日回家,到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她已完全忽略了春秋的更迭,四季的變幻,除非係統主動出聲,她也甚少再掛心任務的進展了。

就這麼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過去了一百年。

換做是在她原來的世界,一百年,她早已過完了一生。

但在這個世界,在神女漫長的生命裡,一百年不過彈指一揮,時間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曾經,每每完成一個小任務,取得一星半點進展,都能讓她歡喜不已,現在整個任務即將完成,她心中卻沒有半分喜悅。

妝台上的銀鏡雪亮,將她的模樣映照其中。

沈薇盯著鏡中人看了片刻,驀地撇開頭緊閉上眼,嘗試在腦海裡勾勒自己原本的麵貌。

可她努力了很久,所能勾畫出來的眉眼,全都是鏡中人的模樣。

她已經想不起來自己原本長什麼樣子了,也完全想不起來曾經令她牽腸掛肚的父母是什麼樣子。

在她已經將自己忘得一乾二淨時,係統告訴她,任務完成,她可以回家了。

何其可笑。

係統大約檢測到了她心中不忿的想法,大度地給了她兩個選擇:“任務完成後,宿主可以選擇留在書中世界和攻略對象一生一世一雙人,亦可以選擇脫離此間世界,回歸你原本的生活。”

係統給出選擇後,便再次沉寂下去,沈薇獨自坐在鏡前,卻因為這兩個選擇而夜不能寐。

她不知道的是,還有另一個人比她更加煎熬。

人間一日,九幽一年。沈薇輾轉難眠一夜,沈丹熹經受心如火焚半年。

“穿越女如果離開,我或許可以回到自己身體裡。”

這一點毫末希望像灰燼裡生出的火星,讓沈丹熹再也無法像先前一樣躺下,將自己幻想成無知無覺的死物,不去計較時間的流逝,隻等待壽命熬儘,化為灰燼。

未徹底斷絕的五感,讓她能清晰地感應到沈薇心中的搖擺不定。

百年過去,回家的執念在她心中已變得不再如當初那般強大到能超越一切。

沈薇眷戀她這一具壽命長久的仙身,習慣了在昆侖山上眾星拱月被人伺候的日子,她對昆侖山君生出了父女親情,對曾經不情不願攻略的對象,亦交付了真心。

一對在她記憶裡已經麵目模糊的父母,又如何抵得過眼前實際握在手裡的一切?

沈丹熹抱膝坐在魔神飄零的厚厚骨灰中,宛如一個正被架在刑架上反複淩遲的死刑犯。

沈薇的每一次搖擺動念,都會化作利刃,在兩處不對等的時間流速下,在她的精神上銘刻下綿長的痛苦和折磨。

沈丹熹曾聽說過人間有一種酷刑,將人的眼睛蒙上,放入純黑的環境中,隻在頭頂放上一桶水,每隔片刻,便滴下一滴水至眉心,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卻又時時刻刻保持清醒,直到滴水穿骨。

她現在的處境,與之何其相似。

九幽的天地就是那一間暗無天日的屋子,時不時飄入意識的畫麵,就是那一滴折磨她的水珠,直到她靈魂潰爛,化為飛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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