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轎車直直地朝巷口開過來,沒有任何停下的意思,這一刻忽然被靜止放大,她仍舊脊背微躬,雙手持槍,站在轎車必經的出口,忽然間又將槍口向左微調,就著這個位置,扣下板機。
槍響在耳邊炸開!
坐在車裡的男人下意識偏過頭,他的反應已經很快,本以為她會射擊他的頭顱,但是預判還是出了偏差,血花在手腕上炸開,那裡被子-彈穿鑿出了一個洞,泊泊地流出鮮血。
她的準心從來都是八-九環。
但這槍打得很準。
是絕無僅有的,十環。
這一槍讓車裡響起一聲慘叫,男人肌肉神經性地抽搐,幾乎下意識就鬆開了手。
原本握在手中的遙控器掉落下來,她早已經做好準備,幾乎在同時就朝落地方向撲了過去,在它即將觸地的瞬間伸手抓住,迅速按下停止鍵。
事情發展順利得超乎想象,她深諳死於話多的真理,吸取電視劇經驗,不打算給敵人留下任何一點死灰複燃的機會,抬手舉槍將遙控器擊毀,開槍崩起的碎渣猛地劃破她的臉。
到此為止,讓那名罪犯在車禍中死去和保全萩原研二的目標已經全部完成,雖然計劃中途出現了偏折,但結果比想象中更好。
從今天開始就一直繃緊的弦稍稍放鬆,她滿腦子都在擔心萩原研二那邊的情況,卻沒注意到身後的車回了倒檔,她想從地上爬起來,可體力流失的速度太快,連抬手指都有些吃力。
“去死吧!”
車裡的男人身上都是血,眼裡卻透出瘋狂而偏執的光。倒車的油門已經踩到底,車尾朝牆壁猛地撞過去,發出砰的一聲巨響。他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十分不滿,咬牙切齒地回正車身撞過去。
都是這個可惡的女人,警察都是冷血的禽-獸!
空蕩的長巷裡傳來砰砰的撞擊聲,蕩起聲聲回響,老舊的石牆不經折磨,撲簇地落下灰塵。
她聽見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原來動畫特效都是真的,哢嚓的一聲,那裡就歪掉了,好像被突然掰成兩截的鉛筆,一頭軟塌塌地垂下去。也許下一次,從中間斷掉,就真正結束了。
男人本來還想來回碾壓,但鬨出來的動靜已經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已有住在樓上的居民發現了下麵的異況,淒厲地驚聲尖叫。
警察趕到的時候,凶手已經揚長而去。
巷子裡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兒,入眼畫麵觸目驚心,灰色的石牆上濺著斑斑血跡,地上還有一灘血窪。
黑發的少女蜷縮在角落裡,眼睛緊閉,渾身上下都浸染了血跡,兩條手臂耷拉在身側,仿佛一個已經破碎掉的娃娃。
沒人敢伸手去碰,有人伸出顫抖的手到鼻子下探了探。
“快!還有氣,快把她送到醫院裡去!”
意識在不斷地下沉。
好像墜入深海的感覺,渾身的疼痛都已遠去,她感覺好久沒有過這樣的安逸,就好像回到了家一樣,懶洋洋地隨波逐流,不願睜開眼睛。
“蓮衣。”
似乎有人在喊她。
聲音很耳熟,她睜開眼,瞳孔微微放大,“……你?”
“是我。”明明是在水底,對方還是搖著扇子半遮麵孔,和神龕上的神像像足了十成十,“好久不見。”
***
“您好,請問是鬆田陣平嗎?”電話那邊念出了他的名字,確認了一遍。
“這裡是東京大學醫學部附屬醫院,手機主人現在正在急救室,需要家屬簽字……”
很平板的語氣,例行念出不知道說過多少次的話。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沒頭沒尾的,但醫院也不知道細節,隻說病重。
摩托車的速度已經被提到了極致,發動機轟轟震響,闖了無數個紅燈,以至於當他們趕到醫院的時候,病人還沒有進入手術室。
鬆田陣平開口才發現嗓音沙啞的不成樣子,“她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萩原研二:“要手術簽字還是要抽血,我都可以!”
從警的這段時間見過很多傷患,光是用肉眼看也能看出來……她的情況很不好。
醫生匆忙地推人離去,床上沒有任何遮蔽物,哪怕隔得很遠也能看見她明顯不正常的肢體,身上有很多露骨的傷痕,最重的也許看不見——她現在隻能在呼吸機的運作下勉強維持呼吸。
長睫毛下的眼珠似乎顫動了一下,有睜開的跡象,但眼神又是很渙散的,嗓子眼裡發出微弱的氣音,“研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