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自己說了什麼的妹妹連忙捂著嘴咳嗽了兩聲,試圖轉移對方注意力:“他不是經常被人刺殺嗎?”
儘管出生就立於至高點的神子確實難遇敵手,但不代表敵人會放棄嘗試殺死他。
記得她第一次見到五條悟時,就有殺手混進侍女的隊伍裡想要刺殺他,隻是未能成功而已。
妹妹:“那個時候覺得他人還挺好的,所以希望他活得久一點,我就給他立了個長生牌位。”
畢竟現在的夥食這麼好,還是要感謝對方的。
少年喃喃地重複了一聲:“長生牌位?”
“嗯,就是給他祈福的意思,”妹妹解釋說,“不是靈牌啦。”
但是一碼歸一碼,妹妹義正詞嚴:“可是現在我已經醒悟過來了,這是個人麵獸心的壞家夥!”
她哼了一聲:“不乾人事,不積陰德,給他立長生牌位也沒用。”
[他不配!!!]
少年陷入了沉默之中。
妹妹感覺他的態度似乎有點奇怪,好像有點壓抑,又有點嘲諷,讓人覺得有點五味雜陳,但想了想這樣的反應其實很正常的,畢竟對方差點慘遭魔爪,心生怨念也能理解。
她放柔了聲音,安慰這個可憐的孩子:“放心吧,你躲在這裡,安安全全的,清白絕對有保障的啦。”
……聽上去怎麼就那麼奇怪呢?
他心情複雜地應了一聲。
養小孩真是很花心力的事,比如吃飯睡覺。吃飯還好,大不了就是從自己的分量裡省一口飯,反正妹妹平時吃得多,廚房的人也都習慣了,沒有生疑。
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兩人就遇到了一點麻煩。
床隻有一張,但誰都不想睡地上。
“畢竟我是床的主人欸,而且還是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她死死地抱著枕頭,身體呈大字形占住了整個床鋪,眼神裡寫著“你忍心讓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去睡地板嗎”之類的字眼。
但這屬於媚眼拋給瞎子看——對方根本就看不到。
少年淡定地在她手和腳中間的縫隙坐下來,仰頭往後倒去,陷進了床裡。他的白發隨著風往前揚起,又漸次落下,輕盈清涼的讓人想起夏日蟬清透的薄翅。
少年拖長了語調:“但我——也是傷患吧。”
他剛好和她躺在了一個枕頭上,側過頭,柔軟的白發垂下來,遮過了白皙的臉頰,顯得很乖巧的樣子:“沒有得到好好休息的話,說不定會死掉的。”
說到後麵,聲音聽上去居然有些可憐。
妹妹的良心遭受到了考驗。
可惡,居然拿這個來威脅人,之前不是高高冷冷的樣子嗎,怎麼現在這麼快就崩人設了,感覺有點點厚臉皮……
但問題是這招確實管用。
妹妹心不甘情不願地挪開了一點,把床給他讓出一部分:“好吧,那你睡就是了。”
“……你也睡這張床上?”他的聲音似乎有一點點意外。
“什麼叫‘也’,這本來就是我的床!”妹妹鄭重聲明,“該不會以為我覺得你很可憐所以就會讓著你吧?彆想太多了,我可一點也不覺得你可憐。”她說,“隻有你自己覺得自己可憐才是真的可憐。”
這話聽著有點繞口。他愣了愣,慢慢回過頭,手枕在頸後,似乎笑了一下:“……啊,是這樣麼。”
為了避免人心不足蛇吞象,妹妹率先占領陣地,把被子往身上一蓋,惡聲惡氣地說,“知足吧,能分你一半已經很不錯了,要是再囉囉嗦嗦的話就把你關到壁櫥裡去睡哦。”
有壁櫥睡就不錯了,哆啦O夢也在裡麵睡呢。
床夠大,對方的樣子看上去撐死就是個小學生,特殊情況還忌諱太多純粹屬於窮講究。
她嘴上說得硬,但實際上還是很照顧人的把被子也分給了他蓋。
[絕對不是因為我心軟啦,隻不過因為人在受了傷之後是很畏冷的,如果保暖不當的話,搞不好會發燒,發燒的話我還得去找藥,到時候就會有更多的麻煩……嗯,就是這樣。]
妹妹說服了自己,本來以為身邊多了一個陌生少年會難以入睡,結果腦袋剛挨到枕頭,眼睛就閉了過去。
一秒睡著。
少年:“……”
他聽見耳邊微微響起的小呼嚕,眼罩下的眼睛微微睜大,有些不可置信地轉過頭。
無論是知覺的反饋還是六眼傳遞過來的信息,都在無比清楚地傳達著一件事——對方真的睡著了。
她睡得很安穩,而且很沉,呼吸頻率是十六次,很平和也很均勻。他數了一下她的睫毛——非刻意舉動,而是看一眼大腦就自動分析出的信息,共一百六十八根,比普通人的更多一點,而且更長,密的像烏鴉尾羽。
他盯了很久,好奇地伸出手捏了一下她的臉蛋,很飽滿,被營養的夥食養出了嬰兒肥,戳起來軟軟的像塊棉花糖。他覺得有些好玩,於是又戳了戳,直到她的臉頰上泛起了淡淡的紅色。
反正沒有醒過來,他一點都不心虛,還揪了揪她腦袋頂的呆毛。
動作精準的和對方眼裡的“盲人”人設不能說一模一樣,根本就是毫無關係。
嗯,反正他也沒承認,那就不算騙人對吧。
他走著神,手底下沒留意重了一點,拔掉了一根頭發,以至於她在夢裡都嗷了一聲。
“西內!”
少年:“……”
未泯的那點良心終於讓他自我反省了下,把不小心扯下來的頭發插回她頭頂,然後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沒人看到就是沒發生過。
黑發女孩氣鼓鼓地在夢裡喊了一句,把頭埋進了被子裡。
氣息還是沒有變化。
人在睡覺的時候是最放鬆的時候,但最放鬆的同時也意味著離死亡最近。
如果心存疑慮,那麼就不可能真正睡著,不管什麼時候都始終保持著警惕,人和人之間永遠無法交心,而是各懷鬼胎,各有謀算——這才是五條家的生存之道,一貫如此。
[居然毫無戒心。]這份認知讓他有些困惑。
這樣的人,在人人互噬的五條家也能生存下去嗎?
夜深人靜,難得遇到了讓人思考的問題,少年睜著眼睛沒有睡去,他一向睡眠很淺,睡覺於他而言,隻是需要。
但意外的,聽著身邊平穩的呼吸,閉上眼後,他也很快睡著了。
第二天蘇醒的方式有些出乎尋常,白發少年有些驚愕地摸著腰,往床的方向轉頭。
他居然被人踹下了床。
踹下了床。
這應該嗎?
不應該。
然而罪魁禍首睡在床上,睡姿扭曲的像條蛆,不僅對自己的罪行一無所知,相反睡得還挺香。
“醒來了。”幽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妹妹嚇得一激靈,揉了揉眼睛,往旁邊一看,對上大帥比的臉。
嗯,大清早上起來看到這個,真是神清氣爽啊。
雖然在之前的世界裡也不乏遇見過長得好看的,像鬆田陣平,萩原研二幾個,往人群裡一站就是絕對的C位。但眼前的白發少年五官精致絕倫,是毫無爭議的C位裡的C位。
也難怪會被五條家看上強取豪奪,她有些惋惜,眼睛看不見實在太可惜了,以後得多多關照一下他,不能讓五條悟那個家夥染指這朵嬌花。
妹妹慢悠悠從床上爬起來,伸了個懶腰,有些偏短的的睡衣也跟著上升,露出了柔軟的腰肢。和教習夫人手下講究清瘦為美的其他人不同,妹妹吃得香睡得好,腰上還有軟肉。
他疑惑地低下頭,忽然覺得有些手癢。
醒來五分鐘之後終於完全清醒了,妹妹揉了揉眼睛,終於發現視覺有點不對。
嗯?自己怎麼變得這麼高,這個俯視的視角……好評。
她猛地反應過來了。
等等。
“好好的床不睡,你乾嘛睡在地上啊?”
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