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1 / 2)

關於程硯煦的情況, 其實唐嚴欽多少是清楚的。

說到底,六年前的那一場車禍就將唐家和程家之間產生了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聯係,不管是隔閡也好憎恨也罷, 他們都不可否認,正是因為這起車禍他們兩家才會有了新的連接。

蘇溫晚是和程硯煦一起遭遇的車禍,就算他們這些當事人都心知肚明,但是這件事傳出去卻毫無疑問會引來人們的非議, 所以既是為了保護死者的體麵, 也是為了維護生者的名譽, 知道這件事的兩家人一起將這次的車禍隱瞞了下來。

正是因此,程硯煦不得不退居幕後, 過上了半被迫的放假生活。

而在此之前, 程硯煦也是程家的正牌的繼承人, 人人眼中風度彬彬的貴公子, 就算沒有人會落井下石, 但是程硯煦本人心裡的痛苦卻可想而知。

從前的天之驕子, 如今成為一個連日常的行走坐臥都不得不假借他人之手的病人,這種落差, 絕不是大多數人能夠接受的。

這就是程叔願意放下自己心中的成見, 去拜托唐嚴欽讓暖暖幫助程硯煦的原因。

這位在程家工作了已經大半輩子的老人家,實在不忍心看著程硯煦就這麼意誌消沉下去,所以在發現暖暖的出現讓程硯煦有所改變後, 程叔就明白了, 或許這就是能幫助程硯煦唯一的機會了。

聽著程叔如此語氣誠懇的請求,唐嚴欽的表情微微變得嚴肅起來,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漆黑的瞳仁中飛快閃過一絲光芒, 許久才緩緩開口道:“程叔,您何出此言?”

程叔歎了一口氣,雖然他也很想直接就把所有的話都說清楚,但是這裡畢竟還是在全北小學的門口,並不是一個適合聊天的地方,對此唐嚴欽也心領神會地衝宋妮和唐與秋投去略帶歉意的眼神,兩人便轉身離開,而唐嚴欽則和程叔單獨尋了一處地方繼續談論這件事情。

安靜的包廂內,坐在沙發上的程叔似乎有些坐立難安,他望著麵前的男人,忖度了許久才語氣複雜地開口:“當年車禍發生之後,硯煦臥病在床了好幾年,這些年來身體才有所好轉,可以依靠著輪椅出門,但是複健的情況卻並不理想,按常理來說,硯煦的雙腿結束治療後,就算他本人臥床太久也能通過複健恢複行走的能力,可是現在他彆說像是正常人行走了,就連起身站立也坐不到。”

唐嚴欽安安靜靜地傾聽著程叔的話,他雖然一直留意著程硯煦的病情,但是因為兩家目前略顯尷尬的關係,對方自然不會據實以告,所以當他聽到程叔說起程硯煦雙腿治療結束後卻複健情況不理想,頓時了然於心。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對手,尤其是這個對手還同時是你的朋友的時候。

“是心病。”

唐嚴欽緩緩地說出了這三個字,他的聲音裡並不帶著詢問的疑惑,而是平靜的肯定。

唐嚴欽太了解程硯煦了,知道對於程硯煦來說,最難越過的或許並不是痛苦漫長的複健,而是程硯煦自己那一顆已經對未來了無希望的心。

往輕裡說,可以說是程硯煦看開了;往重裡說,那就是程硯煦已經覺得無所謂了。

未來怎樣都好,反正都已經和他沒有一絲一毫關係了。

程叔先是一怔,隨即眼裡便亮起一陣奇異的光芒,老人看著眼前麵無表情的男人,心裡大約有些明白,為何程硯煦會一直把唐嚴欽視為摯友了。

“是的。少爺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大家都說他談吐有度、溫文爾雅,但其實這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教養,更是因為他的矜持、他的自尊,就算他心裡明白隻要去參加複檢,他總有一天會重新站起來,但是這對於他來說,畢竟還是……還是太過於難以接受了。”

所以,程硯煦的私人醫生才會說,在恢複行走能力前,程硯煦已經失去了一顆恢複的心,這樣的他就算來參加複健也不過是在避免身體肌肉的萎縮,卻並不足以讓他有力量再次站起來。

原本程叔也已經不抱希望了,畢竟最痛苦的人其實是程硯煦,這種感覺是旁人再怎麼切身體會也體會不到的。

幾年前程夫人也曾想過勸程硯煦成家,就算他如今身體不好,但是仍然有不少人暗中傾慕著他,也許就能促成一段緣分也說不定。

不過程硯煦自然是拒絕了,他隻是微笑著搖頭,說以他現在的樣子,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如何再去照顧彆人呢,就不要再去牽扯他人的人生了。

對此程夫人聽了隻能默默流淚,心疼兒子後半生難道就要一直孤零零的一個人了嗎?

當時程叔也是心中一陣痛楚,一想到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以後就要這樣形單影隻下去,他對於唐嚴欽的埋怨也就更多了幾分。

畢竟人都是自私的,雖然他知道唐嚴欽也在車禍中失去了妻子,但是在情感上程叔自然更偏向於程硯煦,覺得要不是程硯煦牽扯進了唐家那一趟渾水,也不會落得今天這個樣子。

直到暖暖出現了,這一切才出現了轉變。

不知道已經隔了多久,是一年還是兩年,當程叔聽到程硯煦主動說要出去逛一逛的時候,他真的是激動得眼淚都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這些年來程硯煦似有意似無意地躲避著他人的視線,不願再次出現在外人的麵前,這還是頭一次他主動地說要去外麵看看。

而也是那次,程硯煦遇見了暖暖,從對方手裡收到了那一個花環。

程叔還記得在病床中程硯煦看著那個花環的眼神,那樣的溫柔,那樣的明媚,像是一縷春光傾瀉在了豐沃的土地之上,而更重要的是,程叔在那個眼神裡,看見了期待。

人,隻要有了期待,就有了欲/望,有了欲/望,換而言之,就是對未來有了向往。

而之後程硯煦帶著暖暖去給蘇溫晚掃墓,以及答應了全北的邀請錄製了祝賀的視頻,這都是他悄然改變的征兆。

隱隱的,在程硯煦的心中,肯定有什麼東西已經不同了。

而這個變化的源頭,就是暖暖。

思及此處,程叔的呼吸也變得微微有些沉重起來,他緊張地看著麵前的男人,一瞬之間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而還不等他開口,一直沉默的唐嚴欽卻毫無征兆地說道:“我會和暖暖說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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