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話語裡不乏挑逗的意味,瞳孔在陽光下隱隱反射著金光,危野的表現卻是不明所以,他問“體驗什麼?”
尤金微怔,注視他片刻,發現他是真的在疑惑。
他仍穿著混淆外形的鬥篷,看不清表情,聯想到死靈法師的職業,難免顯得有些陰森。
但這種微微歪著腦袋困惑的神態,又莫名讓人覺得有點呆。
尤金想起自己滾下山坡時的場景。
被黑袍法師盯上,原以為會被殺,畢竟就像那些傭兵說的一樣,沒人會在意一個雜種的死活。
對方卻隻是站在他旁邊等著,說要等他死掉再撿屍;身份暴露後,也沒有殺那些雇傭兵滅口。
這就是傳說裡殘忍邪惡的死靈法師?
尤金扶額,低聲笑笑,“沒什麼。”
他坐得端正了一些,稍微認真起來,“西蒙,謝謝你救我。”
危野道“我們各取所需。”
很多魔法師都是宅男,死靈法師尤其如此。而危野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曆練並非漫無目的,他想要一條骨龍——
能操縱骨龍的死靈法師才帥氣嘛。
要尋找龍的骸骨,龍之穀是去不得,但可以去一些有龍隕落過的地方碰碰運氣。
尤金拿了錢,受雇帶他在這片大陸轉一轉。他原本以為自己隻需要看地圖帶路,但很快就發現,這錢並不好賺。
同行沒多久,他對危野有了更鮮明的了解,這人過去一直生活得與世隔絕,除了魔法對什麼都不關心,簡直單純得可以。
尤金從來沒對彆人操過這麼多心,趕路時,危野聽說有些大城鎮有空間轉換陣法,竟然還想去乘坐。
要知道這些陣法都是光明神殿設置的,能監測出暗係魔法元素,要不是被他拉住,心大的黑魔法師大概已經被抓住燒死了。
而且他對物價不了解,出手特彆大方,從不還價,經常被宰。
之前尤金還覺得這是他的優點,麵對彆人時就讓人頭疼了。
有話叫財不露白,人果然還是低調的好。危野被一夥強盜攔在小巷裡時想到這句話。
尤金不會總在他身邊,他也沒雇對方保護他,所以現在隻能獨自一人麵對三名劍士和一名法師。
夜色裡,對麵的四個人覺得勝券在握,已經提前慶賀一般開始分贓了。
“今天他住店付錢的時候,我瞟到他錢袋沉甸甸的,裡麵肯定都是金幣!”
“他身上鬥篷料子挺好,事先說好,鬥篷歸我。”
“看不見臉,總覺得人應該長得不錯。喂,把帽子摘下來看看,說不定我們能饒你一命。要是好看,人也能賣點兒錢……”
四個人嘿嘿笑起來。
危野?
搶劫就搶劫,咋還販賣人口呢。
他正在思考如何不留痕跡地除去這幾個人,對麵法師已迫不及待揚了一下法杖,一陣風猛烈吹來。
鬥篷下擺飛揚而起,危野抬手沒拽住,兜帽被風刮落垂到腦後。
那些人相當明顯地眼前一亮。
空氣裡甚至有一瞬間的寂靜,半晌,才有一個劍士激動開口“這種破地方,竟然還能見到這麼好的貨色……”
無論是那罕有的迷人發色,還是青年精致俊麗的麵容,都是他們在這種偏僻城鎮從未見過的水準。
如果有身體,001已經殺了這些覬覦危野的人。他忍了忍,才沒在危野麵前罵出臟話,“用銷蝕咒。”
危野一點兒都不生氣,還饒有興趣,這些人正好給他練練手。
發現他手裡多出一隻法杖後,四人有些意外,畢竟魔法師在大陸上地位崇高,大部分魔法師都喜歡穿著法師袍在外行走,能得到許多尊崇和優待。
一定是個低階見習法師,才連法師袍都不穿。
一愣之後,他們更興奮了,“剛才他還沒拿法杖,他手裡一定有空間戒指!”
“彆抵抗了,我們不想傷到你。”那法師裝模作樣地溫和勸他,“你瞧,除了我,這裡還有三個劍士,在你念完咒語之前,他們已經能近你的身了。”
劍士的表現更放肆,咧嘴笑道“把東西交出來吧,你那半獸人同伴天一黑就進賭場了,哪兒還管得了你?”
“是啊,半獸人有什麼好,不過是混了肮臟血液的雜種,跟我們走吧。”
被調戲時,危野一直沒有說話,這時才露出一點不讚同的目光,“半獸人的血不臟。”他認真道“許多半獸人同時擁有獸人的力量和人類的智慧,反而具有混血優勢。”
“竟然替半獸人說話?”四人頓時哈哈大笑。
似是覺得荒謬,又似想看到他平靜麵容被打碎的模樣,四個強盜動手前不遺餘力地扔下汙言穢語,“不覺得臟?怎麼,你跟他在一起……難不成床上辦事時,半獸人更讓你舒服?”
危野微微皺眉,麵色徹底冷下來,“你們才臟透了,從血液到靈魂。”
“還嘴硬?”劍士一怒,目露凶光逼近。
危野正要念出銷蝕咒,忽然發現不遠處多出一個人影。
剛被人蔑視過的尤金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黑色身影悄無聲息匿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
被危野發現後,他似乎笑了一下,十指交叉抻了抻腕部。
撲上前的劍士隻覺一陣冷意,低沉聲音在腦後響起,“說我臟?”
不等他回過頭,喉間一涼。
法師還沒反應過來,就有兩個劍士倒了地。他忙躲在僅剩的劍士身後,手忙腳亂想用魔法照亮周圍,“獸人的隱匿術!一定是那個雜種……啊!”
第三個劍士也死了。
在法師驚懼的目光裡,尤金猶如一隻幽靈從他的影子裡鑽了出來,匕首反射的寒光眨眼間映滿眼眶。
“不是雜種。”最後一個人倒下,尤金心平氣和挽了個刀花。
他勾了勾唇,像在回答地上的死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複述著第一次聽到的說法,“……是混血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