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嬈摟著食盒,躲在角落裡打開,剛背身過去,恍覺背對著皇帝極為不恭,咬了半口酥餅,連忙轉身回來,偷偷去瞄皇帝,見他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
傅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規規矩矩跪坐下來,小口小口咬著,眼神骨碌碌轉溜,怯怯的。
她的模樣落在皇帝眼裡,便像偷吃食物的小耗子。
大約一刻鐘後,傅嬈乖巧地將三層的點心吃完,不自禁的舔了舔唇瓣的碎屑,皇帝盯著她的舌尖兒,不知想起什麼,略覺口乾舌燥,移開了目光,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又順手遞了一杯給傅嬈。
傅嬈確實口渴得緊,將食盒置於一旁,想都沒想,接過茶咕咚咕咚飲儘。
後知後覺是皇帝給她倒的茶....
傅嬈嚇得手一抖,紫砂杯差點跌落,她慌忙將紫砂杯抱入懷裡,訕訕的不敢去瞅皇帝。
皇帝被她的模樣逗得哈哈大笑。
傅嬈懊惱地癟了癟嘴。
他對她總是太好,與旁人眼裡鐵血皇帝判若兩人。
苦心孤詣在起駕前,將她喚來,等她一上車,撤開皇帳起駕。
給她準備了食盒,還親自給她倒茶....
再傻也該嚼出皇帝的心思來。
傅嬈將紫砂杯放好,又將那食盒抱在懷裡,跪坐在角落裡,仿佛隻有這樣,才能遮掩心裡的空蕩和不安。
剛剛循著儀仗出城門時,她已從官員們竊竊私語中得知,太皇太後這次出巡,意在給皇帝選妃,是要選一批年輕的妃子入宮伺候他。
最快,這次秋巡便該幸新人。
他有了新鮮的花朵兒,就該將他們二人那檔子事給忘了。
眼下,除了裝傻,便是一個拖字訣。
須臾,車外傳來冷懷安的聲音,“陛下,禮部遞來一折子,正是今日秋獵的貴女名錄,太皇太後遣人送來與陛下過目。”
皇帝頭也沒抬,淡聲道,“遞進來吧。”
冷懷安將折子從紗帳後遞了進來,皇帝伸手去夠,卻因沒在意,沒接著,那折子跌落在地,傅嬈趕忙挪身過去,將折子撿起,遞給她。
皇帝沒有接折子,反倒是望著她沒動。
他眉眼清湛如海,若靜水流深,太過深邃,實在叫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傅嬈不敢與他對望,隻靜靜將折子呈給他。
皇帝無聲歎息,接過折子,指了指自己腳踏邊上,“坐著歇會。”
傅嬈跪的膝蓋疼,便依言挨著腳踏坐下,調整坐姿時露出一小截褲腿,好在官服長度夠,她又遮了遮,坐的規規矩矩。
“想睡嗎?”
須臾又傳來他關切的問。
傅嬈晃了晃神,餘光瞥了一眼那龍塌....立即搖頭,“臣女不困。”
皇帝拿著折子,從案後走下,與她一道坐在腳踏上。
傅嬈哪敢與他同坐,連忙挪了身子,又跪在他腳跟。
她原本就坐在角落裡,他這一來,她後背快要貼到車壁,兩個人挨得極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龍涎香....
莫名的想起那個狂風大作的午後.....
傅嬈將頭埋得很低,血色悄悄爬上耳根,紅透而不自知。
皇帝目色溫和,連帶著些許繾綣,低喃道,“朕沒打算納妃。”
傅嬈聞言下意識“啊”了一聲。
隨著她這聲,皇帝將手裡的奏折撕個粉碎,意興闌珊道,
“朕上了年紀,年輕的姑娘都嫌朕老,不願跟朕,朕何故再去討人嫌.....”
他意有所指,含笑的目光清潤如水直入她心底。
被窺測到心事的傅嬈,忙不迭錯開與他交彙的視線,俏臉更是殷紅如血,半晌吐不出來一個聲來。
他這是在說她嗎?
傅嬈一顆心如被車輪碾碎,呼吸一時緊一時緩,原本寬大的宮車驟然變得逼仄,令她如跪針氈,她自然沒辦法違心地討好他,既然他已認清事實,她便當默認好了。
傅嬈身子往後挪了挪,緊緊貼著車壁,窩在腳踏的角落裡,仿佛他是洪水猛獸般,極力拉遠距離,蔥白的手指兒扒在車窗,低低碎語,“陛下,臣女困了,臣女打個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