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輕輕,那不行的呀,我家那口子六十了跟個毛頭小子的,夜夜抱著我不肯撒手,他這久彆勝新婚,沒理不碰嬈嬈的呀”
“不嘛。”
“有能害躁”
“不能看著嬈嬈守活寡,咱們得想點辦法”
午時鄰裡三三兩兩來送回禮,
堂屋內擺了一地簍子。
豬腰,狗肉,驢肉,韭花等等全補腎的菜。
胡嬸尤其乾脆,直接擰了一鍋湯來,指著端坐在案後批改奏折的裴縉,與傅嬈神神秘秘說道,“我這湯裡放了幾味藥,不怕告訴你,這我祖傳的方子,喝下,藥到病除,保管你滿意!”
傅嬈頂著一張分辨不出顏色的臉,送她出門。
饒如此,她午膳給皇帝做了幾樣。
皇帝掃了一眼,十分無語,“朕不吃,朕不需要。”
傅嬈坐在他身側,頭苦笑,將幾片豬腰夾入他碗裡,“陛下,沒彆的菜了,您將就吃吧”
總不能丟掉,補補身子,不壞事。
皇帝咬牙,眯出一絲寒笑,“成,你彆後悔!”當即端起碗,利落下肚。
一旁的笨笨捧著飯碗大口扒飯,小眼神盯著皇帝飯碗裡的量,“爹爹,等等我”
吃完午膳,笨笨笑嘻嘻地捧著一樣東西奔出,將一小玩意兒獻寶似的呈在皇帝眼前,
“爹爹,送給你。”
傅嬈瞥了一眼那玩意兒,忍不住低笑道,“陛下,這笨笨最愛的玩具,苗疆一位哥哥贈給她的,她從不離手,現在送給陛下,真喜歡陛下呢。”
皇帝接過那木刻的小鷹,展翅欲飛,栩栩如生,周身已有包漿,該愛之物了。
皇帝欣慰地將笨笨抱在懷裡,迎著女兒眉開眼笑的臉,“笨笨,爹爹的一切都你的,這鷹雖贈給爹爹,笨笨照樣以拿著玩。”
笨笨先神色一亮,旋即果斷搖頭,“給爹爹帶著吧。”
“為何?”
笨笨撅了撅小嘴,奶聲奶氣解釋道,“村頭歡歡姐姐的爹爹前不久回來,不過五日便了,歡歡姐姐哭了久,爹爹,你將小鷹帶著吧,看到小鷹你就會想起笨笨”
小女孩說完,淚水蓄滿了眼眶,烏溜溜的,要落不落。
把皇帝給疼壞了,他痛如絞,捧著女兒粉嫩的臉頰,鄭重承諾,“笨笨,壞蛋已被爹爹打跑,爹爹不了,一輩子不,永遠陪著我的笨笨”
“爹爹沒騙我?”笨笨從他懷裡探出個頭,一板一眼道。
皇帝語氣嚴肅,“君無戲言!”
“拉鉤!”笨笨矜傲地將小指露出來。
皇帝失笑,緩緩勾起自的小指,與她勾在一處。
拉完勾,笨笨終破涕為笑,跳下他的膝蓋,圍著井嘩啦啦地跑了幾圈,
“了,我爹爹再不離開咯,”
望著歡快的女兒,傅嬈悄悄掩了掩麵。
笨笨得了皇帝的許諾,迫不及待奔出門口,往鄰裡四處奔呼號。
二人目送笨笨嬌憨的背影消失,久久沒有吭聲。
眉山有地熱,村裡的百姓挖了幾處泉眼,從竹筒接泉水入戶。
傅宅如此,用一竹筒引入活泉,泉水叮叮咚咚滑落池子,發出清脆的響聲。
時間悄然而過。
一人沉浸著批改奏折,一人默不作聲給笨笨納鞋底。
氣氛看似祥和,卻又暗藏生硬。
自打重逢,他從未生與她說幾句話。兩個人中間似隔著一層薄薄的油紙,誰不曾捅破。
就看誰沉不住氣,率先邁出那一步。
陽西斜,從西側的窗口灑落一地斑駁,泉水明明晃晃,漾著波光。
傅嬈納一雙鞋,悄悄覷了他一眼,男人麵容沉靜,清雋俊美,渾身趟著歲月靜的流光。
她喜歡這樣的光景,她對皇宮始終存著幾分忌憚,不管他怎麼想,眼下能挨一日一日,他不說話,她不吵他。
起身,將納的鞋底送去裡屋,身後傳來他暗啞的嗓音。
“孩子在哪出生?有戶籍文書?”
傅嬈腳步一頓,半晌沒反應過來。
悟出他言下之意,傅嬈頭五味陳雜,險些失聲,忙道,“有文書”扭身怔怔望著他,期期艾艾解釋道,“出生在苗疆,生辰在六月初六”
回想當初生孩子的艱難,傅嬈頭趟過一絲後怕,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乾。
皇帝聽到她哽咽之色,頭不過,臉色略有些發青,沉湛的眼盯著那汪水,略有寒光滲出。
“文書何在?”
傅嬈拂去眼淚,“我這就取來給您瞧”
入了耳房,從櫃子裡取出一錦盒,將錦盒裡孩子出生時裡正登記的文書拿出,遞給皇帝,
“陛下,都在這兒呢”
皇帝接了過來,掐在掌,並未打開,淡聲,“取了麼字?”
傅嬈眼尾綴著淚光,垂眸道,“我文才不,想著陛下治下河清海晏,便取裴宛宴,不知不,請陛下定奪”
皇帝聽聞她用了“裴”這個姓,裡舒坦少許,至少她知道這孩子跟他姓。
他不瞧那文書,塞入兜裡,目視前方淡聲道,“待朕回宮,給她上族譜,再行定奪。”
傅嬈聞言一愣,當即跪了下來,撫著他膝頭,
“陛下,她出身山野,朝臣如何認她?我聽聞皇家公主出身都該有金冊玉牒,我不想她被人說閒話”
皇帝冷冷清清覷著她,哼笑一聲,“現在知道為難了?”
傅嬈閉眼苦笑,不跟他回去,他怕不肯,跟他回去,笨笨的身世會被質疑,這正她最為難之處,她不願笨笨受半點委屈。
忽然,她想起麼,睜著紅彤彤的眼他,“陛下打算認她為義女?”
皇帝聞言眉頭大皺,拂袖道,“怎麼能?她朕的親生閨女,朕怎麼舍得讓她受絲毫委屈?”
“那您打算怎麼辦?”
“朕告訴你,早在燕山行宮,朕幸了你,便讓黃門記在起居錄裡,周行春每回給你把脈,記錄在檔,再加上這份文書,朕以著人給她造金冊玉牒。”
“你詐死這些年,朕對外稱你在潭州養病,說你當年帶孕奔赴潭州,後染了病,便在當地生了孩子,養至三歲方帶回京,笨笨那張臉,便最的證據,百官誰敢質疑?有一個朕砍一個,朕的乾幀公主,必須堂堂正正!”
認一個子回宮,百官不會善罷甘休,認一公主,百官不會蠢到與他為對。就算真有不長腦子的人,他有法子化解。
傅嬈便知皇帝鐵了要將笨笨帶回皇宮,身子癱軟在地,雖做了準備,真正到這一步,她恍覺極不真實,裡空空落落的,不知該如何麵對,沉沉點頭,“臣婦領命”
皇帝見她這副模樣,當她存了離開的思,氣血上湧,將她徑直給擰了起來,抵在堂屋與甬道的夾門口,
“怎麼?你打著主意帶笨笨逃?”
“我沒有”
她麵色緋紅欲滴,踮著腳立在門檻上,堪堪拽著身後的門板,傾吐著蘭息。
皇帝眼神陰鷙,渾身燥鬱難堪,往前一邁,迫著她跌入甬道。
甬道漆黑狹窄,一側過道,一側一扇雕窗,雕窗貼著布滿青苔的圍牆,傅嬈為了防止蛇蟲鑽入,重金購了一些七彩琉璃裝上。
饒如此,甬道內依然幽暗不堪。
傅嬈被迫貼著雕窗而立,手指胡亂抓著木製的雕窗,尋到堪借力之處,便牢牢扣住,身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他眸光迫人沉沉壓在她頭頂,她仰眸,迎視他,濕漉漉的眸眼布滿了驚嚇與無助。
皇帝欺身壓上,將她堵在一個狹小的角落裡,黑暗的感官無線放大,唯有喘//息聲此起彼伏。
她眼神迷蒙,呼吸越來越急,已貼著牆壁毫無遁處,“陛下,陛下”她泱泱喚著,聲音裡都透著幾分滑膩。
他本就喝了那麼多補湯,哪裡受得了,一手探出,
傅嬈身子一抖,微往後拱了拱,推搡著他,顫聲求饒道,“陛下”
皇帝幽深的眸眼裡蕩漾著墨色,凝視她,啞聲,“生孩子的時候,痛嗎?”
傅嬈渾身一顫,繃緊的嬌軀緩緩放鬆,晶瑩剔透的淚珠一滾而落,回憶起孤零零躺在產床上,痛得死去活來,那時的絕望她這輩子都忘不了,當自活不下去,她雙唇一顫,嚶嚶哭了起來,聲音一點點蔓延,嗚咽不絕,
“痛的,陛下,痛,痛”
頭一回在這個男人麵前露出自最脆弱的一麵。
皇帝眉眼染了幾分痛色,將她腰身緩緩收緊,抵著她額尖,呼吸迫得近了些,“有人在你身邊嗎?”
傅嬈渾身輕顫,手臂不知不覺伏在他肩頭,踮著腳迎合他的高大偉岸,斷斷續續說著,“有的,我請了一穩婆,她幫我接生的”
陳一山那日恰恰外出,她舉目無親,裡不知有多害怕,現在回想起來,那大概她這輩子最絕望的時候。
原來,比起刀尖火海,人最怕的脆弱的時候,親人愛人皆不在身邊
一行濁淚緩緩滑下他眼眶,他貼緊她,將她的臉從秀發裡剝了出來,直勾勾望她,啞聲在她耳畔,極儘溫柔,“那個時候,想朕嗎?”
傅嬈裡最後一根弦霎時繃斷,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滾滾滑落。
她記得,那一日,孩子卡在身下,死活出不來時,她腦海裡全他的身影。
她張了張嘴,嗓音粘稠,語氣繾綣而堅定,
“想陛下的,很想”
即便事後告訴自,他們再無瓜葛,當初在最難的口,裡確實想他的,恨他的,恨他不該生在帝王家。
似有一股巨大的力量灌入肺腑,皇帝俯身將她腰身牢牢掐住,迎著她眼角細碎的光芒,捉住她的紅唇,狠狠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