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直守在門口的男人原本已經在打瞌睡了, 突然屋內輕微的動靜響起讓他猛地抬起頭來,嘟囔道:“法師,您……”
隻是話說到一半便看著麵前醒來的人愣住了——誒?……奇了怪了, 怎麼先醒的竟然是玄清?
他又看向一邊似乎做了噩夢一般的兩人,暗暗咽了口口水。幻夢香即將燃儘, 若是兩人再不醒就要永遠沉睡於夢中了。
他咬了咬牙,隻能直接上前去將人推醒, “法師?”
另一邊的玄清看了眼月悄然悲傷緊皺的眉頭,歎了口氣,這人到底也是為了他陷入的夢境, 而且沒有母蠱在身,強行喚醒隻怕會傷的更重。
他頓了頓, 跟係統換了顆藥,俯身喂給了月悄然。
轉瞬間,月悄然眉間微動, 緩緩睜開了眼。
她第一眼看到玄清,脫口而出, “師兄!”
隨即伸手死死抱住他,眼淚止不住掉了下來,喃喃道:“你沒事?太好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玄清愣了愣,察覺到懷裡的人在顫抖,他沒有動,隻是雙手合十,輕聲喚道:“月施主。”
這清朗的嗓音不悲不喜, 淡然出塵。
月悄然動作一頓,半晌才反應過來夢境與現實。
她緩緩鬆開手後退坐好,望著眼前的人心神恍惚——他又變回了那個冷淡如月光的和尚。
不再是夢裡會處處護著她的師兄了……可這才是玄清呀。
她癡癡望著他有些失神。
玄清不自覺雙手合十垂下眼。
另一邊, 阿摩羅也在下屬的推搡中強行被喚醒,他臉色發白,“噗嗤”一聲吐出一口血來,大概受了不輕的內傷,半晌怔怔沒有回神。
直到見著玄清好端端坐在床邊,趕忙踉蹌著幾步跨過來,“玄清!”
他遏製住自己的激動顫抖,隻死死的盯著他,仿佛擔心下一瞬間麵前這人就會消失一般。
玄清心底實在是很想給阿摩羅一個冷臉,可他大慈大悲的聖僧人設讓他隻能維持著淡然神色,見阿摩羅仿佛魔怔一般的神色,便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一切不過是夢幻泡影罷了。”
“夢……”阿摩羅喃喃著。他想起來了,隻是夢而已。
他自己身為造夢之人,卻反受製於夢境,最後弑殺無數人。
雖然密宗肆意隨心,但他終究是心境受損。
反觀玄清明明處於不利地位,卻半點影響也無,此番玄清破局而出,足以見他的心智已非常人。
阿摩羅神色黯然,頭一次對著玄清如此誠心敬意,雙手合十歎道:“佛性絕世,名不虛傳。”
玄清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隻是轉了轉手裡的佛珠。
月悄然此時已經下了地,她早收斂了先前失落的神色,有了玄清的藥,她也不過是做了個噩夢,心性無損。
想起夢中種種都是阿摩羅搞的鬼,她不由得氣上心頭,抽出腰間的細鞭,“啪”的一聲揚手甩出。
“阿摩羅!你找死!”
她這一鞭子實打實的力道,阿摩羅內傷在身,此時抬手抓住鞭身,仍被震的手臂微疼,不由得咳嗽了兩聲。
他眸色沉沉,“少族長所做之事,王上已然知曉,怎麼還出現在此地?”
“我愛去哪兒去哪兒,輪得到你管?”月悄然抽不回來自己的鞭子,臉色更加難看了些,想到阿摩羅抓來了玄清,更是心裡一突,“你什麼意思?你還想要抓他回去?”
阿摩羅看了眼神色淡然的玄清,仿佛被討論的不是他本人一般。
在這夢境之前,他的確是想要“邀請”玄清去密宗的。
但現在……
半晌,他搖了搖頭,由衷的道:“玄清大師佛心之堅,非人力能夠動搖。即便真如夢境之中模樣,大師也不會拋棄眾生,反而會……”
想到對方夢境最終被絕望逼死的模樣,兩人齊齊一陣沉默。
玄清眸光澄然,歎了一聲,“南朝人是眾生,西夷人也是眾生,人與人之間哪裡就一定要界限分明呢?”
阿摩羅回想夢境中種種,突然笑了出來,“枉我學佛多年,竟一直囿於一方天地……”
他悵然歎息,神色漸漸坦然,望著玄清認真的道:“大師若不介意,阿摩羅想跟隨大師回南朝參佛。”
玄清聞言一愣,阿摩羅在密宗多年地位至高,備受推崇,此時竟然要跟著他回去學佛?這是要放棄密宗**師的位置了呀?
不僅如此,在西夷人眼裡,他便是如同叛徒的身份了。
雖然玄清裝模作樣表示眾生皆一樣,但那哪兒能真一樣?就像玄清若在此時脫離佛寺,加入密宗一般……隻怕要被南朝武林唾棄,噴個狗血淋頭!
玄清還沒說話,一邊的下屬已經不敢置信的上前阻止道:“法師,萬萬不可呀!”
阿摩羅隻一眼撇過,即便他現在對玄清言笑晏晏,但強勢的威懾依舊不減,下屬臉色發白不敢再開口。
玄清看著他,也不由得認真的問道:“你想好了麼?”
阿摩羅笑了笑,“我既然做了決定便不會更改,除非大師不願帶我一道回去。”
阿摩羅的意思倒不像是要拜入他的門下,更像是有意跟在他身邊修行幾年……不過,就算是這樣,他也有積分拿!乾嘛不收?
玄清雙手合十,淡然笑道:“阿彌陀佛,佛祖不會拒絕願意學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