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高跟鞋敲著地麵的聲音, 喚醒了樓道間的聲控燈。
聲控燈“呼”地一聲亮起來,光明驅散黑暗, 照亮原先藏身在黑暗中的女人。
隻見緩緩走在樓梯之中的女人麵容姣好,但眼角和嘴角的細紋還是暴露了她的一些年紀。一身將身材襯得凹凸有致的長裙之外,再披一件卡其風衣,襯得她嘴唇豔紅, 膚色如雪。她手裡的包、腳上的鞋,全是國際一線大牌的貨色, 那上麵鑲嵌的碎鑽閃片, 在燈光下隱隱生光,也叫女人隱隱生光。
樓宇本來有電梯,電梯還就在樓道門之外。
但不知道為什麼, 一層層上樓的女人壓根沒有乘坐電梯的意思。
她一邊走,一邊從包裡拿出手機, 撥通一個號碼:“……是我, 桑晴。”
“被人找到?沒有,我現在正要去找你, 大概再過幾分鐘就到了。”
“我是怎麼逃過那些人的追蹤的?嗬,我找到了一個好地方, 呆了兩個月。當時想要丟的一個東西沒有丟乾淨,沒想到現在了居然還有個意外之喜。”
“不過現在,那個地方似乎也被人發現了, 所以我提前離開了。有了這兩個月的緩衝, 他們沒再來找你了吧?”
她一句一句地說著, 聲音和腳步一樣不緊不慢。
她的手指在自己的包中摸索著,一些東西在她的指縫間漏了出來。
那是幾封信。
信件的封麵上,有歪歪扭扭的字,上邊寫著。
收件人:小魚
寄件人:薄以漸
信封隻在女人掌心一閃,又被女人塞了回去。
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些什麼,女人嘴角微勾,麵上閃出一縷含嗔帶媚的笑:“沒來找你就好。他們啊,絕對想不到,我跑了兩個月,又回來了……”
***
晚上,9:45
原本呆在家中的虞生微此刻正在車上。
他沒帶司機,也沒帶助力,自己一個人將車子從車庫中開出來,駛過半個城市,再緩緩進入熟悉的街道,駛過熟悉的孤兒院,最後停留在一個熟悉的小區下。
不大的小區藏在夜色裡,藏在森森的樹木中,也藏在他的回憶之中。
虞生微將車停好,上了沒有電梯的老式樓房,再拿鑰匙開了門。
好久沒開的門打開了,月光夾雜於黑暗之中,從門縫裡泄出來。
虞生微推門進入。
小小的一室一廳一廚,總共五十平方米的大小,囊括了他12到18歲的六年時光。
很複雜的六年。
他對薄以漸的思念全都裝在這裡。
他對某個女人的憎恨也全都裝在這裡。
不過……也許這種思念和憎恨,會在今年一同發生改變。
虞生微在沙發上坐下。
粼粼的月光從窗戶照入,披在他的身上,照亮了他平和的眉眼。他雙手交握成拳,抵著自己的額頭。
昨天以漸哥再度問了我父母的事情,我雖然搪塞過去了,但以漸哥顯然產生了疑惑,畢竟要過年了。
所以到時候……
我就將以漸哥帶到這裡來,告訴他我的過去。
包括我在孤兒院時和他的過去。
包括那個遺棄我的女人。
以漸哥會在意嗎?
虞生微不期然想,這個念頭的出現,就像一曲悠揚小調中不那麼和諧的一個音節,刺耳的、拖曳著,從虞生微的耳朵旁腦海裡劃拉而過。
但是很快,虞生微有了新的確信。
就算以漸哥不在意“小魚”,他也肯定在意“虞生微”。
這是一個驚喜。
我送給他的一個小驚喜,他肯定會高興的。
想到這裡,虞生微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他打開了室內的燈,打算收拾收拾屋子,先將自己重要的東西拿出來,再讓保潔明天過來徹底打掃一遍,以便他重新布置。
但當燈光照亮室內,虞生微突然發現了些許不對勁。
地上有幾個紙團,垃圾桶的蓋子是打開的。
茶幾下的擱板上,憑空多了好幾個籃子。
屋子裡進賊了?
這是虞生微的第一個念頭。
下一秒,他突然衝進臥室,打開自己的床頭抽屜,查看放在抽屜裡的木盒子。
可是木盒子是打開的,原本放在裡頭的信件,薄以漸寫給“小魚”的信件,全都不翼而飛了。
虞生微盯著空盒子,愣了好幾秒鐘,緊跟著,他突然抬起頭,看向房間,更多的細節在這一刻撞入他的視線,他發現床上新換上的床單,靠窗戶的書桌上憑空多出的棉簽和化妝鏡,還有衣櫃裡突兀的女式衣物。
亂糟糟的念頭在他腦海之中成型,他開始意識到,進來的不是小偷,小偷沒有必要偷竊信件,更沒有必要在這裡生活。
進來的是……
“嘭嘭嘭!”
“嘭嘭嘭!”
劇烈的敲門聲在安靜的夜晚突兀響起,怒吼也隨之炸響:
“開門,快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麵!”
“你給我開門!”
“彆躲了,你躲不掉的,我們堵住你了!”
虞生微沒有動,直到門外的人喊出來最關鍵的那兩個字:
“桑晴,滾出來,你連自家親戚都不敢見了嗎?!”
***
走道裡的燈早就亮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