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傳家書撥雲見日(2 / 2)

春深日暖 懷愫 4636 字 10個月前

兩個說了會子話,麗娘往廚下去,她剛要伸手去幫,潘氏趕緊攔了:“你這身簇新的衣裳,彆汙了去,怎麼的,打聽好了?”

麗娘順勢兩手一叉:“她沒那個想頭,我瞧著,若是真的,說不得就守了。”

潘氏跌了腳:“那哪兒能成,她才幾歲,守個甚,她守了,王家就能把她接過去養活著!那老東西親女兒都護不住,叫她看人眼色憑擺布,我不如早早死脫了!”這幾日老姐妹來尋她,十個裡頭倒有八個張口問秀娘的前程,也有被人托了來說項的。

她自家想一想,女兒靠不住王家,自然還是尋人嫁出去好。梅姐兒都能哭著拍上門來,秀娘是當媳婦的,朱氏占著婆婆的名頭,真要守節必是要住在一處的,到時候還不定怎麼糟蹋她。

“你急個甚,這事兒且得慢著來,她才新寡,雖是那頭傳了這話出來,娘也不該跟著起熱灶,按我說,她就沒按個好心。”麗娘翻了眼睛:“自家死了丈夫幾天就嫁,離了男人過不得活,難道還叫秀娘也吃彆人說嘴,我那個姑子一張口恨不得飛刀子出來,娘也不為我想想。”

麗娘撿了灶上做得的蜜團子吃,潘氏燒了柴熱鍋炊米,吃她這句埋怨“咦”一聲:“我不是為著你妹妹,她那點子心思我能不知,可那官府的喪表都來了,上頭可寫的真真的,咱們雖不是大戶人家也要臉麵,我又不是叫她立馬就嫁,等事兒捋順了,撿個好人,蓉姐兒就擺在我這兒養。”

母女兩個湊在一處說悄悄話,秀娘在院子裡給蓉姐兒梳頭,妍姐兒在家住了兩三日,天天鬨個不休,秀娘潘氏都分不出空來照管她,孫蘭娘隻好把她送到姐姐家去,秀娘為了這個還倒賠了幾日不是。

幾日不見蓉姐兒又想起姐姐來,秀娘把她的頭發紮成小花苞,待要用紅線兒捆又頓住了,蓉姐兒歪了頭:“娘,紮姐姐的。”她要紮跟妍姐兒一樣的花,秀娘今日特彆依她,拿了紅花朵兒心裡歎一聲,還是給她紮上了,送到她門邊兒:“去找寧姐兒玩。”

小人家最會看顏色,她曉得家裡幾日都不安寧,連笑鬨都少了,妍姐兒不在,她便一個人坐在廊下,潘氏給她幾顆花生米,她也能擺弄上一上午,又不敢出門去,偷偷在門前的台階上摘一朵野菊,捏著那朵小白花玩了一下午,學著外頭瞧見的那樣把花插到頭上。

秀娘瞧見,知道不該罵她,卻還是被觸動心腸,拍蓉姐兒的手把花打掉,立了眉毛就要罵,蓉姐兒小身子不住往後縮,嗚哩嗚哩的不敢哭,潘氏串門去了,還是沈老爹瞧見了把她一把抱過去,帶她去街上給她買糖人吃。

小孩子一點不記愁,出門的時候還趴在外公身上不肯抬頭看人,等回來了捏著糖人進門就喊娘,秀娘又是愧疚又是心疼,給她理衣裳梳頭,還哄她:“把糖人兒跟寧姐兒分啊。”

這幾日蓉姐兒倒有一多半時候是在陳阿婆家裡過的,她早就熟了路,自己一個人也敢便邁了步子小跑,陳阿婆家的門從早到晚的開著,一推就進去了,隔了牆秀娘都能聽見寧姐兒脆聲聲的喊:“蓉姐兒快來!”

她倚著門看外頭水貨波粼粼,柳葉從初春俏生生的嫩綠變作尖細長條的濃綠,半條街都給柳樹兒遮沒了,河對麵也是人家,多早晚了才有人剛起來刷馬桶,間隔一個洗菜的便扯了嗓子罵,兩家扯著差點兒打起來。

秀娘怔怔出神,她原想著能在臨河的地方有一間屋,一明兩暗三間圍房,再有個小小院落,夏天搭個棚子盤些絲瓜葫蘆,拿涼水湃一湃瓜果,冬日裡有足碳可燒,大小人兒都不挨凍,四季都過得舒坦便是好日子,如今想來,隻要丈夫能家來,一家子和和樂樂的呆在一處,那怕大小姑子日日煩擾也是好的。

她頭一低吸吸鼻子蓋了眼圈進屋,剛掩上半扇,就有個青衣小夥計登門,揚了手裡的信封:“哪一個是王四郎的渾家?”秀娘驟然一驚,抖了手伸過信:“哪個寄來的。”

那小夥計趕著往下一家去,頭也沒回:“王四郎寄來的。”

秀娘捏了信隻覺得日頭也昏了,外頭磨鏡子磨菜刀的吆喝聲也低了,兩眼發花耳朵裡嗡嗡的,這信既是丈夫寫來,便是他安然無事了。

她這幾日強撐起來的力氣一瞬就給抽沒了,站立不住扶著門框就要倒下去,口裡啞著聲喊:

“爹,爹,四郎來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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