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盤那兒隔得一月送了契紙過來,他果然在大柳枝巷子裡頭賃到了房子,單門獨院,契紙上寫明了共有十間屋子,一個天井,有樹有井,除開這些,他還在濼水鄉下給玉娘買了十畝地。
秀娘不過給了八十兩銀子,哪裡夠置下地來,問他,他咬死了便說這是從八十兩裡頭出的,因著彆個急等銀子用,這才把價壓低了。
秀娘見他這付模樣倒不知說些什麼好,肚裡又歎一回,把兩銀契紙給了玉娘,瞞下了不提,她卻知道玉娘的心意,若算盤真個等下去,說不得玉娘就肯了,如今這番,倒不如不知。
等二月春風吹上柳梢,玉娘便坐上了去濼水的船,帶隊的就是算盤,來時兩個結伴,走時,一前一後兩條船。
蓉姐兒在屋子裡哭的頭疼,甘露蘭針怎麼勸都不肯用飯,大白跳到枕頭邊,拿舌頭去舔蓉姐兒腮上的淚珠兒,秀娘又是勸又是拍,許給她一箱子一箱子的衣裳首飾,蓉姐兒還隻哭,她曉得不該埋怨,還是忍不住:“作什麼把身契還給她,還給了她,她就走了。”
人是長大了,可哭起來還跟小時候一模一樣,一抽一抽,吸不上氣的模樣,仰了臉也不怕彆個看,可等茂哥兒踩著塌腳爬到床上來,蓉姐兒就把臉彆過去。
茂哥兒皺著眉頭,猶豫著爬過去,小手軟綿綿的拍在蓉姐兒身上:“姐姐,哇哇。”聲音壓在喉嚨口,吐絲似的憋著,隻當蓉姐兒挨著碰著了,這才哭成這樣,小心翼翼的模樣把蓉姐兒惹得想笑,眉頭還會舒展開,就又抽起來。
茂哥兒果然跟玉娘說的那樣,前五日還找,後來就知道她不在了,也不再找她,很快忘到了腦後,蓉姐兒就氣他是個小沒良心的,茂哥兒挨了訓還不知為甚。
花朝前,吳家送了帖子過來請宴,卻是吳少爺從總旗,升到了百戶,這卻是世襲的軍職,吳家臉上立時風光起來,大肆宴請,把金陵城裡頭的富戶一半兒都叫了過去,便是徐家也送了禮,徐三老爺原該去的,他卻覺著升個武官沒什麼風光,隻順了禮,人不肯到。
吳少爺升的這樣快,卻是為著剿匪得力,金陵邊上挨著許多渡口,將近年關水匪俱湧了出來,由個獨眼的作首腦,晝伏夜出,專隻掠搶過路商船,雪雖化了,天還寒著,夜裡風急水大,專撿了一處窄峽,鐵鎖橫在江麵,看見官船便放了過去,看見商船,就拉起來鐵鏈來,等著撞毀船隻搶奪物品,張了魚網在水下撈貨,也不管死了多少人,隻截了貨物便走。
這夥水匪狡猾的很,兩邊都人有收風,知道混了官兵便不出來,俱是商人才拉起鐵鏈,等著船散貨入水。
那一片水麵立時不再有船隻敢行,既是在接壤處,兩地俱派了人手過去,吳策訥便是其中之一,這燙手的山芋彆個推還不及,他偏攬在身上,也不同家裡說明,隻說要出去幾日,瞞得風雨不透,挑了二十多個手下,裝作行商模樣。
這事他看慣了,還會打得一手好算盤,穿了吳老爺的衣裳,戴了皮帽兒,彆幾個扮作擔貨的腳夫,在碼頭便一樣樣的打算盤,又作出十萬火急的模樣,逼得船老大說出走近路,再喬模喬樣的請兩個兵來,掛上官船的旗。
那幫子水匪早早就得了信,哪知是個計中計,船裡人裝著吃酒劃拳,一到了峽口卻忽的滅了燈火,那幫水匪點起火把尋船,隻見得淺水處跳下人來,雖沒抓著獨眼首腦,卻殺了十來個人,又活捉了二十來人。
破了水匪,還順藤摸瓜尋到水寨,裡頭還有些商人家眷,一並兒全求了回來,繳得的貨物金銀裝了三四船,上峰立時把他補了百戶的缺,自此便是從六品的官兒。
家來時叫吳夫人抱了就哭,吳老爺雖氣兒子一氣不吭出去行這險事,卻也老懷安慰,等那官服官印送了門,立時操辦起宴席來。
王四郎怎會不喜,徐禮如今還是秀才,可他嫡親舅家卻出了個百戶,早早帶了人去賀,有知道王家與吳家是拐了彎的親家,俱都打量起蓉姐兒來,她雖大方,卻沒心緒交際,尋了柳氏有意想問問怎麼殺的水匪,柳氏卻隻尷尬一笑,招呼起客人來。
蓉姐兒見沒人理她,又不耐煩去尋那些小娘子說話,吳家來得這樣熟,自己帶了丫頭,讓吳夫人身邊的巧兒惠兒領著躲到暖閣裡去。
她坐著無聊,大開了窗戶,看見外頭種的芭蕉綠油油,香繡球白團團的喜人,走到院裡摘了一大朵香繡球,拋起來提腳當毽子踢,她腳上靈活,左右互換著踢起來,一個轉身仰頭正等著繡球落下來換一隻腳去踢,就看見徐禮隔月洞門站在對麵。
蓉姐兒一頓,那香繡球掉了個空,一路滾到徐禮腳邊。
作者有話要說:一到家悶頭就睡
原來是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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