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燕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著李唯道:“你乾什麼?”
李唯看著麵眼神奇異的荊燕,不禁道:“難道不是還有救?”
“想多了,‘隨侯珠’隻保屍身不腐。先生的遺體不能留在這裡,一並帶走!”
荊燕說著已經雷厲風行的拔下呂不韋身上的箭,背起他屍|身行走如風,不要說多餘的話,連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李唯方才升起一絲希望沒想到轉瞬間就徹底破滅,心中不免五味陳雜,隻得跟上荊燕,走了不短地距離才從地道裡出來,已經身在驛館遠處的小山丘上。她從此處向驛館望去,可見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原來呂不韋真的死了,一句話沒有留下,就死在了她的麵前。
李唯心中不免悲戚憤然,眯眼恨聲道:“毀屍滅跡!”
荊燕的眉心深深的蹙了起來,她隻停留了片刻就大步向火場走去。
李唯心知火場危險,趕緊叫住她道:“你做什麼!”
“我必須知道是誰害了先生。”荊燕說完頭也不回的朝那衝天火光而去。
李唯守著呂不韋的屍身直到快天明時才見滿身煙漬、狼狽不堪的荊燕回來。
李唯因為臉上有傷,不耐久站已是半夢半醒的狀態,聽到荊燕的動靜立刻起身道:“是什麼人乾的!”
荊燕將一柄帶血的吳鉤和幾隻箭扔在了李唯的麵前,她眼睛滿是冰封的仇恨,冷冷道:“魏國監造的青銅簇,印有信陵徽記的吳鉤。”
“信陵君……可他沒有必要讓殺手帶著印有徽記的武器來刺殺。”李唯不像白與祁深信魏無忌乾不出出爾反爾的事,她隻是覺得這麼明顯的暴露,以魏無忌的心機不大說得通。
荊燕長眸橫著那通體漆黑、鋒刃反光的吳鉤道:“如果不是我潛入火場出其不意拚死一搏,幾乎沒有人能殺得了這個名叫析敬的殺手。你以為這是什麼隨便可以得到的吳鉤?信陵府上九大高手,用的就是鋒刃烏黑的九種兵器,每樣都是信陵武庫鍛造的極品,上刻其主姓名,當世再無第二把。”
李唯忽然記起了這把吳鉤,在她的夢境裡,原主曾讓拿著這把吳鉤的青年門客向信陵君傳話,李唯甚至還記得,原主在夢裡叫那信陵君的門客名字:析敬。
果然,果然,這事上哪裡有什麼光風霽月的真君子!李唯忽然笑了,望著尚未滅儘的火場,仰天而笑。
信陵君,魏無忌,哈,哈哈,好一個重情重義為了她能活下去定要毀了她容貌的義父!
荊燕拾起了地上的吳鉤,用身上的黑衣擦乾上麵的血跡,滿眼都是恨意。而後她的目光望向了閉目已久的呂不韋,堅毅的冷麵上終於露出了哀戚的神傷。
她暴起呂不韋,就那樣望著他,望了許久,一滴眼淚落了下來,落在他乾澀的薄唇上。
李唯忽然明白了,也許荊燕對呂不韋有著超越下屬的彆樣情感。
她走過去俯身正色道:“荊燕,節哀。我向你起誓,我定會為他報仇,讓魏無忌血債血償!”
李唯商道起落,即使她的目標在明晰,她的勢力在強大,她也從來不會輕易向他人做出承諾,但是今天他承諾了,她說道就一定會做到。
可惜這個承諾在荊燕眼裡就是在搞笑。荊燕看了一眼瘦削的李唯,微微一歎,並不認為她有什麼能力向信陵君複仇。
荊燕收回目光望著呂不韋的遺體,隻覺人生無常,輕輕歎息道:“遇險之時箭雨密集,若不是我拿他人的屍|體做了擋箭牌,怕是連我也要斃命當場。閣下竟能安然無恙,可見乃是天意。如此,也算全了他的念想。”
荊燕說完忽然單膝跪了下來,在李唯身前垂首道:“我願生死守侯先生遺命,保護閣下一生無虞,但,你絕不能阻止我為先生報仇!”
平明十分,快馬的黑衣護衛在紅色鬥篷的青年男子身前急急勒馬,而後他們積極低頭,為首者恭敬拱手道:“公子,我們來晚了,信陵君的人已經處理了驛館,看樣子公子要帶回的人已經葬身火海。”
紅色兜帽下,趙勝鬢邊的如墨黑發趁著白皙的肌膚,在一片青煙未儘的廢墟前,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輕聲自語道:“先毀容再殺人,這是早就防著我呢,防就防,還耍花樣讓我白跑一趟。姐夫啊,你可真行。這一次敗給你了,滴水不漏,連個肉渣都沒給我剩。”
李唯在墨家弟子荊燕的護佑下,處處小心趕路,曆時一月才走到了位於齊國上陽(現在的山東境內)的呂不韋彆院。
那彆院地處山腳之下,與一村莊相連,正如呂不韋當時所言,周遭開滿各樣鮮花,確是一處風景極美的地方。
青灰的天空下,李唯望著漫山遍野的花海,一絲傷感襲上心頭。
誰人沒有離愁緒,誰能看開死彆離。她不禁就想到了那個一口東北碴子,卻願意把他擁有的整個世界都分享給她的假哥哥。
假的,比真的還真,他是第一個為她帶來親情的人,他是一個好哥哥。
呂不韋先前請來的大夫倩江影早已在此處住下遊覽了幾天,李唯原先聽說這人是呂不韋的生死之交,還以為是個美貌姑娘或者反轉一些,就是個仙風道骨的老頭,沒想到倩江影竟是個四十左右的微胖大姐,跟居委會裡蹲守在分類垃圾桶前麵可勁罰人款的那個沒什麼區彆,隻是穿了古裝而已。
雖說外貌實在是不怎麼顯山露水,可這位大姐還真是個厲害人物,據說是上古蚩尤苗部的巫醫後人,跟呂不韋拜過把子,極其擅長無痕治傷,據說什麼樣的傷口都能治。
彆院內,臉蛋微胖卻溜光水滑的倩大姐解開李唯臉上的繃帶就看了一眼便臥蠶眉絞緊道:“你這個,哎呀,回去吧,治不了。”
站在一旁的荊燕冷麵冷聲道:“當日不是你對先生誇下海口說什麼傷都能治?”
倩江影拿出銅鏡放在李唯麵前,暴躁道:“你自己看,這算傷嗎,這是最正宗的毀容啊。你這整個臉畫的跟跳大神一樣,是找我治傷還是砸我牌子?治不了就是治不了。”
李唯雖然長得不能說國色天香但也不醜,現在這臉畫的跟兒童簡筆畫大全似的,讓她一輩子頂著,她也不願意。
李唯道:“如何才能治?你隻要說,你的願望我一定儘力實現。”
倩江影嘖聲道:“你這要是想恢複原貌那就早點洗洗睡了,彆做夢。畫你臉的人出手太狠,靈丹妙藥也沒辦法去痕……”
倩大姐話還沒說完,屋外慌慌張張跑來一個家仆,一見荊燕就急忙忙的問:“荊義士,你說少東做生意耽擱了,那他什麼時候回來?衛國來信了,說滿陳都在傳咱們家的馬車在魏國境內被焚毀,說咱們少東死在了魏國。要不您給少東飛鴿傳書讓他先回衛國老宅,現在旁係的子弟都已經央告族老上了門,那架勢就是少東真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們就要逼著咱們老東家把全部家產都繼承給旁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