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生說完卻忽然感覺不對了。
確實,不對。這個異人不對。
這個異人與質趙四年的他再熟悉不過的嬴異人不一樣,與那個沉鬱溫和,柔弱可欺的嬴異人完全不一樣!這才是當年他在大梁見過的那個滿身銳氣桀驁霸道的秦國王孫!
“諸位,靜一靜。”荀子忽然起身,上前一步對台下眾人道:“這位秦地仕子子楚說的不錯,今日不論出身,隻論才學,若諸位信得過趙王之中正,平原君之信譽,老夫之公允,還請諸位繼續大會開題。”
荀子身為天下大家不為權貴所動的名聲人人皆知,更何況趙王、平原君都是趙人之表率,更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明目張膽的偏袒秦人,因此在場的仕子無一人覺得子楚的身份是今日論才的特權。
既然荀子發話,稷下學宮怎麼都要給足顏麵,徐祥長袖一甩,縱然不滿子楚言論卻也不再與他爭辯了。
此時但見左手邊的坐席中一名仕子起身慷慨道:“荀先生,我等為魏國仕子。我等議題:何以重振合縱?何以複興中原?諸位但想:自古亂象,莫如今日!齊燕大戰方休,趙國邊事不斷,捍衛崛起前路莫辨,至於楚國更有作壁上觀之意,唯餘秦國一方獨大,山東危難之形勢,莫如今日!然則,自蘇秦以後,山東六國卻不思合縱振興,長此以往,中原文明必將被蠻秦吞沒 !我等中原士子,當以救亡圖存為己任,尋求振作六國之長策。空議人性善惡,全然不著邊際也。”
那人說完贏的魏國仕子一片喝彩,就連客席上思量許久的信陵君也露出了讚許的淡笑。眾人都以為這一次荀子想必要點題,可荀子隻是看看信陵君,依舊淡淡一笑,並無多言。
“此題方有些意思,可與之一爭高下,倒比什麼性善性惡的空論強了不知多少。”子楚笑了一聲道,“既如此,我也有一題,就教諸位。”
子楚說完環顧四周,正色道:“天下息兵,邦國止戰!化為議題總歸一句:弭兵之道可否救世?在下以為:戰國禍亂之源在戰,戰而不息之根在兵;若有長策息兵止戰,天下自安;若集眾議而不得一策,我等士人便當重新思謀天下出路!”
“分明是你秦人想要阻止合縱之議!”未過十字起身指著子楚道。
子楚不屑道:“此地大談天下,豈因一國一事拘泥?爾之格局,不足與我論。”
趙勝望著子楚今日鋒銳颯爽的風姿,已是滿心的疑惑不安,但願儘快完成點題一探究竟,於是出言道:“荀先生,如此三題,先生可見如何?”
荀子正在饒有興致地注視著子楚,聞言回頭笑道:“既然平原君發話,老夫便說說感想。方才三題,人性善惡之論,失之太虛,虛則難見真才實學;重振合縱之論,失之太實,實則多利害之爭,難見天下胸懷。老夫之見,秦士子楚所擬弭兵之論較為中和平實,既切中天下時弊,又脫出邦國利害,誠為名士胸懷也。尤為可貴處,在於最後匿伏之問:若無弭兵長策,天下出路何在?老夫粗淺之見,究竟何選,趙王與平原君定奪了。”荀子話雖謙和,論斷卻極是紮實,話未落點,士子們的目光便齊刷刷聚到了子楚身上。
荀子話雖謙和,論斷卻極是紮實,話未落點,仕子們的目光便齊刷刷聚到了子楚身上。趙王與平原君相視一眼,略一思忖起身笑道:“先生有斷,大是幸事!今年‘百家爭鳴’大典便以‘擬弭兵之論’為題!通告邯鄲各館,今日午時即可開辯!”
擬題結束後,子楚的名字可謂仕子中提到最多,想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名字很快就會由各位遊說列國的仕子口中傳遍各國,畢竟此等省會如此宏達,又是天下士林領袖荀子欽點,何其看重,何其風光!
子楚獨得這份風光後,在眾人休息之時便獨自徜徉在疊鹿台後園的湖岸柳林邊,隻等午時的大辯開場。
“異人公子。”
異人負手立在湖邊,聞得身後有人,緩緩轉過,待看到來人不禁眯起了眼眸,語氣中不覺帶出三分敵意:“魏無忌。”
信陵君的神色亦是彼此彼此。他直接問道:“聽聞異人公子在趙為天下敬仰的義商呂布輔佐,他如今人在何處?”
子楚冷笑道:“我的人,輪得到你問?”
就在這時,子楚忽見柳林中走來一人,白衣曲裾,清冷傲岸,正是李唯。
“公子!”李唯遠遠看到子楚,快步走來。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三個辯題,我參考了《大秦帝國》的觀點,比較深刻了,我也算學了一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