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過之後子楚離開李唯的唇, 微微笑了一下,托著腮搖了兩下脖子, 顯得有些幼稚卻又很高興, 有點像趙十五開心的時候。
最後他再黑暗裡坐好, 恢複了往日高傲,一雙漆黑晶亮又深邃迷人的眼睛對著李唯, 小聲凶凶道:“我現在命令你什麼都不許忘, 也不許生出離開我的想法,我要你在我身邊好好的, 不準出一點事。你記清楚, 你要麼跟著我,讓我對你好,要麼就跟誰也不能好!”
李唯與沉睡中蹙了蹙眉心, 不知是夢到了不耐煩的事還是又夢了一遍把子楚從露台上踹下來, 總之是含含糊糊的說了一句:“滾蛋。”
子楚下意識用指尖捂住了豐潤的唇屏息凝視,見她沒有真的醒來才鬆了收緊的肩背,吊兒郎當側頭歪在她枕側,輕輕抵著她的額角, 溫聲道:“我才沒有怕你跑。”
第二天的異人宅邸,快晌午的時候子楚聽到左師四丁敲門喊他的聲音。他躺在床上眼都沒睜, 蹙眉按了按當陽穴,不耐道:“什麼事?”
“公子,今日下午的‘百家爭鳴’辯論大會第二場您還去不去了,今兒上午您都沒去, 平原君剛遣人過來問問您是不是身體還不舒服。”
子楚昨晚上一個人自娛自樂的看李唯睡覺看到後半夜,要不是被她踹下月台摔得實在全身不舒服,他估計看到天明都不肯回來,這也才睡了三個多時辰,完全沒有自己醒的意思。他不是循規蹈矩的異人,自然是狂傲恣睢,管你平原君還是趙王,他都懶得應付。
“公子,平原君的特使還沒走呢,您看是不是給句話您再休息?”
子楚煩了,翻身下榻,捋一把墨黑的長發隨手紮上,連昨晚未脫的曲裾外衣也疏於整理,帶著一臉暴躁的倨傲打開門。
“不去了。”子楚負手而立,晌午溫暖的陽光照在他白皙立體的麵頰上,顯得更加明豔絕麗,英氣逼人。
左師四丁還以為他也就隨便喊一句“不去”了事,見他忽然出現在眼前還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公子,這就不去了?那可是‘百家爭鳴’。”
“百家爭鳴”怎麼了,百家爭鳴大會的辯題還是他出的呢,現在邯鄲各處學館人人都曉得天下士林領袖荀況大師欽點了秦國公子嬴子楚的‘消兵弭貨’為“百家爭鳴”大會的辯題,這大名聲都放出去了,誰還在乎這些個辯論的小事?
要他出麵與各家學派在嘴上爭個你死我活?子楚自覺可笑,那豈不是對法家商君的侮辱。法家富國強兵的本事,隻要看秦國如今便一清二楚,事實勝於雄辯,各家學派的口舌之爭有什麼意義。
“不去。”子楚耐著性子,蹙眉重複了一遍。
“哦,那我讓鄭內侍回了那特使。”左師四丁說著朝內院門口的鄭內侍揮了揮手,老內侍會意點點頭,出門去了。
異人抻了一下頎長勻稱的身體,活動了一下脖子,感覺全身都像是摔散了,比睡前更疼了。他唇角一撇,挑眉故意問:“你們呂先生呢?怎麼她早上也不來叫我去參加勞什子的辯論會?”
左師四丁道:“啊,先生昨日與您說話兒的時候沒告訴您?”
子楚斜他一眼道:“告訴什麼?”
“兩件事兒啊。”左師四丁理所當然的說,“今天早上先生讓千流過來傳話,說有兩件事,第一是讓千流把趙姬送出去安胎,第二就是說她今日一早啟程去鹹陽了。”
子楚聞言瞪眼道:“去鹹陽?!誰讓她去的!”
左師四丁露出為難的神情,訥訥道:“先生向來都是拿主意的人,公子的起居交際都是她來安排,誰還敢攔她不成。”
“混賬!”子楚大怒道,“她以為秦王、安國君、羋蓁(華陽夫人)這些人都是好應付的嗎!竟敢背著我一個人一聲不吭就去鹹陽!”
左師四丁聽出子楚是在擔心李唯,不禁笑道:“公子放心,先生之前說春申君已將煜公子的信物給了她,去到鹹陽她自然有門道見煜公子,彆人您不信,煜公子卻是您第一好友,怎會讓先生在鹹陽為難。況且先生手上還有公子前幾日寫給華陽夫人的信,就算見了華陽夫人想來也不會有事。”
“信——”子楚站在門口一時沒能想起他前日給華陽夫人寫過什麼信,但他略一思索忽然就推開左師四丁大步朝門外去,那氣勢雷厲風行似是誰都攔不住。
左師四丁後知後覺的發現公子今天精神頭不對,辦起事來又剛硬又果斷,他趕緊追上去喊道:“公子,公子你要去哪裡?”
子楚來到馬廄,一言不發的解下那匹黑色駿馬的韁繩將馬拉出櫪槽。
左師四丁總算跟了上來,見異人牽馬就急了,擋在他麵前道:“公子出什麼事了要騎馬出去?”
子楚淩厲的目光掃過左師四丁,然後劈手奪過他的佩劍翻身上馬,理都沒理他便調轉了馬頭。
“公子,公子你這是要明目張膽的出城?”左師四丁看他要出遠門的架勢嚇了一跳,跟跑著追上去道,“公子難不成要追先生去?先生早都走了兩個多時辰了,且這裡是邯鄲,公子為質怎能肆意離開,您可千萬三思!”
“讓開!”子楚的語氣不容置喙,他一抖馬韁,多餘的話半句不說,立刻縱馬出門,一騎絕塵騎出了僻靜的巷子。
左師四丁哪裡追的上李唯重金為子楚求購的寶馬,站在巷子口急都急死了,隻怕子楚硬闖城門被攔下,憑他現在暴怒前硬壓著平靜的狀態,不殺幾個門衛趙卒怕是出不了城門,可他要真的這麼不管不顧,那時就不是攔回來這麼簡單了。
左師四丁以拳拍掌急聲道:“我的天喲,公子祖宗,你讓呂先生給華陽夫人捎去的封信裡到底寫了什麼了不得的話,連命都不在乎非要追回來!”
不出左師四丁所料,子楚追到城門口果真被守城的將領攔了下來。他長得好辨識度高,幾乎每個守門將領都在平原君的刻意叮囑下記住了他的臉。
“異人公子,哦,現在該稱呼您子楚公子了。”守門的將領尚算客氣,畢竟經過李唯與異人的經營,昔日邯鄲城人人可欺的秦國質子嬴異人已經是趙王及眾多趙國貴族的座上賓了。且他昨日剛在天下士林學子麵前化名子楚名聲大噪,彆處不說邯鄲城確實早已經傳開了。
但子楚現在沒有任何寒暄的心情,他一手扶劍一手拉韁,冷冷道:“讓開。”
守門將領眯起了眼睛,上前道:“公子,讓開容易,吾王或平原君的手諭拿來末將自不阻攔,要是沒有,公子休怪。”
子楚麵容冷毅,勒韁拔劍,鋒利的青銅劍尖直指守門將領,低沉幽冷道:“不讓必死。”
那將領被他寒冽強硬的氣勢所攝,退後一步,虎目圓睜道:“嬴子楚,你難道敢硬闖出邯鄲城?!”
此話一出,一隊守城趙兵立刻封鎖城門,在將領身後長戈挺立嚴陣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