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呂宅, 李唯的內室裡燈火明亮。
子楚坐在長案後麵將一封羊皮紙的書信封入銅管,起身對李唯道:“長平戰事吃緊, 趙勝把趙姬母子握在手心打算與鹹陽交涉,但是在長平前線武安君白起卻不會因此做任何退讓。不過好在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在意的是十五。”
李唯道:“隻能等等再看了。”
雖然她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但子楚還是能夠明白她對十五的擔心,起身勸道:“墨門的密信裡都寫了,趙雅公主對十五很照顧, 你大可放心,等戰事稍緩,秦王應該會出動暗衛‘黑冰台’營救十五。”
子楚坐下道:“我立刻寫信給長平前線的蒙武,如果有戰事的好消息他第一時間就會告訴我,我們早做準備。”
子楚說著已經展開羊皮紙開始給蒙武寫信, 李唯在不遠處的床榻上坐了一會, 抬頭就看到他認真的側臉, 棱角分明,眉目如畫, 全神貫注的眼神在跳動的燈火下映出惑人的光亮, 看的人移不開視線。
李唯忽然淡聲道:“羋蓁應該是真的喜歡你。”
子楚寫好信,放下筆道:“為什麼?”
李唯看著他幾不可查的笑了笑,沒說話。
子楚回秦以後往往外向表現出的還是異人的溫柔性格,給人一種曆經磋磨和光同塵的溫潤謙和,但李唯又很明顯的感覺到這溫文爾雅的外表下時常湧動著步步為營的城府和堅不可摧的鋒銳。他的驕傲、設計和邪肆都被他很好的控製收斂,但這些卻是他最根本的存在。
他比邯鄲時更加收放自如,比六年強的趙嬴更加成熟理智,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李唯覺得他對秦國的未來,對天下霸業並不是那麼熱衷,他好像就是在配合她,完成讓他登上王位的承諾。
李唯怔神的片刻,子楚已經封好了銅管又粘到她身邊,他在李唯身側落座,溫聲問:“你覺得羋蓁喜歡我,是不是因為我美?你覺得我美不美?”
李唯一回神就聽他這麼認真的問這種問題,不禁嘲諷一笑,反問道:“堂堂秦國太子嗣子,問出這個問題難道是要以色侍人?”
子楚一點不覺得丟臉,低頭靠近她道:“你都這麼說了,心裡肯定想的也是讓我以色服侍。”
他離得那麼近,連他們的影子都被燈火映出曖|昧的姿勢,李唯第一次體會到被人撩的心口有些發癢的感覺,但她絕不肯承認,推開他道:“起來,身為主君,坐在近臣的床榻上成什麼樣子。”
子楚理所當然道:“魏王連近臣的床榻都睡,我坐一下不能嗎?”
李唯輕出了一口氣道:“你早點回太子府,今非昔比,要小心應對安國君和羋蓁。”
子楚坐在榻上動都不動,看著她道:“我二十歲的時候,是你為我行的冠禮。”
李唯回憶起當時的情境,不禁有些感慨失笑,頷首道:“當日你還跟我鬨了一場。”
“我是不希望你走,就像今晚一樣,我希望此生每一個重大的時刻都可以有你在側。其實邯鄲初遇時,我雖然不知你是李唯,但自己也覺得奇怪,冥冥中對你就有莫名的親近之感,可我不願承認你的不同,隻在心底又抵觸又想把你留在身邊。”
李唯不得不感慨,人啊,有的時候都是命。不然怎麼就會那麼巧,怎麼好端端就穿越了,怎麼穿越就遇上了他,又怎麼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和他被命運捆綁在了一起?
李唯忽然很想聽聽他怎麼說,可是出口時卻變成另一個問題。
“這幾年,你怎麼看我?”
子楚沒想到她會忽然這樣問,想了想道:“你不像個女人。”
李唯自嘲一笑道:“我確實不像個女人。”
子楚覺得她誤會了,雙手攏住她細長的手指溫聲道:“我是說大多數女子都會將感情說出來,但你是一個感情很內斂的人。”
李唯怔了一下,垂眸道:“我以前沒有嘗試愛過誰。”
她頓了頓又說:“所以有時候我不知道該怎樣表達,對十五是這樣,對你,也是這樣。”
子楚立刻道:“已經很好了。”
他沉吟著說:“我並不是會一廂情願喜歡彆人的人……”
“不是嗎?”李唯故意反問。
子楚抿了下唇,輕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算是對她使壞的懲罰,他繼續道:“如果你一點都不喜歡我,我也不會堅持到今天。”
他看著李唯,一腔赤誠:“我從未見過一個像你這樣引人目光的女子,清冷又強大,不比任何一個誌在天下的男兒差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