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麵無表情道:“太後多慮了,臣事事以吾王和太後為先。”
子楚唇邊含笑,對羋蓁敷衍道:“母後多心了,呂相並無他意。”
子楚說話時李唯的目光在他俊美的臉上略過,但最後還是落在了神色不好的羋蓁身上,她平淡一笑,收起方才的倨傲道:“臣在外麵聽到吾王與太後有所爭執,不知發生了何事,臣願為太後排憂解難。”
羋蓁昂首道:“沒什麼,本後與大王在討論洛陽周王號令天下諸侯合縱攻秦之事,有些分歧罷了。”
李唯一聽真的笑了:“周天子莫不是瘋了,一個幾千軍士都湊不齊的王畿之地,竟然敢主動挑釁大秦?何處得來的消息,為何臣不曾聽說。”
子楚道:“也是黑冰台才送來的新報,母後消息靈通得知便來與孤商議了,此報彆處尚未獲悉,大概略晚一些呂相就會收到稟報。”
這話說的彆有深意,隱隱諷刺了羋蓁對自己的暗中勢力毫不避嫌,連大秦宰相都不曾獲得的消息,她身居後宮反倒第一時間知道。
李唯想起來了,曆史上周王室確實有乾過這麼作死的事,其中原因好像是韓國蚊香腦回路的挑唆,因為韓國怕秦軍東出滅韓所以他們將陽城、負黍兩個秦軍必經之路上的城池送給了接壤的周王室,希望周王室能打著王師旗號截斷洛陽要道迫使秦軍退兵。周王室之所以能殘存道今天畢竟也是沾著“天子王室”的名號,在戰國前期和中期,誰打他們的主意就會引來其他各國的敵意,形成合縱群起攻之,所以周王室深信長平大戰後休養中的秦國不敢拿他們怎麼辦,加上韓國向他們保證出兵八萬支援王師,後麵還會以糧草犒勞秦軍勸說秦軍退兵,所以西周公就腦子一熱幫八十多歲的周天子答應了這事,後果也不用說,直接招來了滅國之禍。
不過眼下的情況和曆史上的形勢也有些不同,畢竟韓國剛剛割地認慫,秦國和談的使團還沒抵達鹹陽他們那邊就收回了割地立刻變卦,還夥同周王室發起攻秦合縱,這明眼一看就覺得韓國背後另有說客推手,不然韓國之前的割地和談又是圖什麼?
李唯作沉思狀說道:“如果周王號令各國合縱抗秦,臣鬥膽一猜必是韓國在其後推波助瀾,他們出爾反爾不肯將和談割地劃入秦國版圖,又怕激怒吾王令大秦雄獅全麵攻韓,所以才有了夥同周王室切斷必經洛陽的攻韓要道。”
子楚點頭道:“孤亦是如此想法。”
羋蓁清清嗓子道:“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我大秦驅逐驅逐周室女子,賜死姬青璃流放夏姬,讓周王室從此遠離大秦權力中心,他們心中不忿,那西周公與東周公兩個窩裡鬥的草包乾脆一拍即合,落入了韓國的圈套敢與大秦為敵。要我說還是繼續對韓國用兵,反正已經大軍壓境,下他機座城池韓國君臣連同周王室便都老老實實,自然請降納貢,況且機座城池而已,也不會引得東方諸國發起合縱。”
按照秦國傳統,先代秦王過世多數時候都會將秦國托交給太後和權臣讓他們在最初的幾年輔佐根基並不深厚的新任秦王。所以李唯、羋蓁都有很大的參政權力,況且子楚對羋蓁雖然沒有私情,卻也有一份迎他回國的恩義,對羋蓁親楚一派他並沒有明顯的打壓奪權,甚至對羋蓁不侵犯秦國利益的所為算得上縱容,也算是給足了她風光。
“所以剛剛太後與吾王就是因為對周策略不同而爭論?”
羋蓁掩飾似的咳了一聲道:“那是自然。呂相以為本後所言如何?”
李唯道:“太後所言不失為完全之計。”
羋蓁聽了覺得順耳,剛要對子楚施加壓力便聽李唯繼續道:“但臣並不認同。”
羋蓁驚訝的看向李唯,李唯正色道:“下韓國一城一池又如何,難道大秦打下的他國城池還少嗎?而今東方諸國均以秦國長平大戰後秦國疲敝為由料定大秦十年之內不能東出函穀爭霸中原,所以才會有韓國的出爾反爾,周室的無理取鬨。依我所見便該屯與韓境的十萬秦軍全麵開赴洛陽,讓所有人都看看,天下再有敢挑釁我大秦者便如周王室,國祚八百又如何,在我秦軍鐵蹄之下也要家國儘滅!”
“你,你就不怕挑起六國合縱?!”羋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往常李唯就算不同意她的一眼也是在她與子楚之間和稀泥調和,這麼明目張膽的反對她的意思還是第一次。
李唯強硬道:“六國救趙已是合縱回光,而今齊國元氣尚未恢複,燕國遠在遼東鞭長莫及,魏國膽小怕事,趙國苟延殘喘,而楚國隻會靜觀其變,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大秦軍隊威壓韓國,韓王四處求救各國卻作壁上觀的原因,他們篤定秦國滅不了韓國,城池之戰不過爾爾。對唇亡齒寒尚有結盟之用的韓國尚且如此,周王室的滅亡算得了什麼,彈丸之地咎由自取,在我看來不過兩個字,活該。我大秦就是要在這個時候興師問罪威震六國!”
羋蓁被李唯一番鏗鏘有力的回話懟的什麼都說不出來,她的臉色越發難看,甚至有些帶著撒嬌意味的看向子楚:“大王不說點什麼嗎?大王不是也擔心出兵後引起合縱嗎?!”
子楚溫文道:“母後知道孤也是主張出兵洛陽,隻是對合縱有所憂慮,但聽呂相一席話有理有據,孤甚欣慰甚歡喜,出兵當無大礙。”
“你們……”
羋蓁指著子楚和李唯越看兩人越生氣,最後哼了一聲轉身便走,一邊走一邊甩袖道,“事關重大,大王還是朝會商議後再做定奪為好,若是一意孤行為秦國惹來大禍,不要說本後沒提醒你們!”
李唯在羋蓁身後客客氣氣的攏袖躬身道:“恭送太後。”
“你是要把她氣死?”子楚含笑走上來拉起李唯道。
李唯垮下神情道:“方才你們根本不是因為對周室的策略有分歧才爭吵。”
子楚微笑道:“她卻是並不太堅定攻打韓國的策略。”
“她不過就是想你溫言軟語的哄她同意攻打周室罷了。”李唯轉過身對子楚嚴肅道,“不許你哄她,她要鬨儘她鬨去。”
子楚覺得李唯一本正經的不許他跟羋蓁接觸特彆可愛,扶著她的肩溫聲道:“往日都是你勸我尊她敬她,避免與她挑起分歧,今日這麼強硬,是為什麼生氣了?”
“為她纏著你。”李唯冷冷道。
子楚聽她這麼說心裡因李唯在意他而感到更高興,忍俊不禁道:“我這‘一身病’不就是儘力躲著她,有些事是真的避不開,你若不放心,日後搬到這偏殿來處理公務時時在我身邊可好,她遣的走旁人,終究遣不走你。”
李唯不高興卻見子楚忍著笑,不爽道:“還不是你,當初好一首‘誇父逐日’,引得她舊情複燃。”
子楚蹙眉略帶委屈道:“這事當初不就怨過我一回了?又要翻出舊賬來欺負我?”
李唯憤然錘了他一下轉身欲走,被子楚捉住手拉回懷裡,他笑道:“你要打周室便打,使什麼性子,我是不怕六國合縱,卻怕呂相翻臉。”
子楚心緒平和的時候確實一副柔雅溫潤的樣子,但李唯還能不知道他骨子裡霸道強橫的本性麼,他抱著她就沒打算讓李唯掙開,硬來都是自討苦吃她又是何必,索性偏開視線道:“你忘了我跟你說我是哪裡來的了?我自然知道出兵周室不會引起合縱。”
“以後的事你知道便知道,不要說,我也不想知道。你想打周室便打,就算真的引起合縱難不成東方六國真能鐵板一塊讓我大秦毫無化解之力?我幫你處理了就是。”
李唯聽他這麼說心裡的氣慢慢就平了,靠著子楚道:“好,那說好了,出兵洛陽,越快越好,我要親自去。”
子楚對李唯攻打洛陽一事並沒有什麼異議,但對她親自前去就有些不樂意,可是李唯堅持要為父親報仇並要親自打入天子宗廟找一找抑製她身體不適的丹藥,子楚見她篤定堅持也隻好答應了。
幾日後秦王詔命假相呂不韋與上將軍蒙敖十萬大軍開赴洛陽,攻打周室。
大軍去時子楚將李唯親自送出城去,分彆時在她耳畔低聲曖昧道:“過幾日送你一份禮物,你且在洛陽等著收禮。”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還是肥更,這周會完結噠~~~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