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黃昏降臨時,吉普車終於開到了營地。
高大的掩體將內部建築區域嚴絲密合地保護了起來,外麵用帶刺的鋼絲和電網紮成不可逾越的鐵牆。手握槍械的士兵正在掩體牆上來回巡邏。
一輛輛車排隊在進營地的門口,等待審查兵放哨通行。
輪到沈青他們的時候,一個戴著墨綠色帽子的哨兵敲了敲車窗玻璃。
“第五小組巡查隊,我沈青。”沈青搖下車窗,掏出一張巡查證遞過去。
哨兵看了眼巡查證,又往車裡麵看了看,帽子上畫的徽章不是國旗,而是之前看到的那個單詞:SHELTER(庇護所)。
“裡麵的人是誰?”黑漆漆的槍口從窗戶伸進來,對準阿爾法和蘇瀾的方向,哨兵一板一眼的問道。
“小哥,這是接回來的幸存者。”
“新幸存者?得按流程報備,你們要先去疾疫防控組抽個血批個手續。”
“小哥,這天都快黑了,能不能通融一下?”
哨兵搖了搖頭,“青姐,我們要按規矩來。”
“他們現在身體很虛弱,急需休息,去疾疫防控中心又不知道要排隊等幾個小時了。小哥,我們是第五巡查組,我們帶回來的人還能有什麼問題?體溫異常早一槍崩了。”沈青說道。
“沒證件不行。下一輛,下一輛!”
抽血這兩個字就像是一隻蒼白的手,緊緊抓住了她的心臟。
躲不過啊...
先不說阿爾法,她甚至都不敢確定自己現在是正常人類的狀態。要是被查出來有不同尋常的地方,她不敢設想那個後果。
“我X”沈青搖上車窗,飆了句臟話。
“喔曹?”阿爾法張口就模仿。
蘇瀾輕輕戳了下他的腮幫子,“不準學。”
阿爾法茫然地盯著蘇瀾,皺著眉頭。阿爾法隻要做出這種表情,就表明在問為什麼。
“我們要說有禮貌、文明的話。”蘇瀾繼續輕輕按著他的腮幫子,“今天還想不想再吃一顆糖?”
“嗯。”阿爾法把臉往旁邊躲了躲,點了下頭,很自覺地從星星玻璃罐裡掏出一顆藍色包裝紙的圓形水果硬糖,仰頭看著蘇瀾,“可以?”
蘇瀾憂心忡忡地握住他的手,“等會隻要乖乖抽血測試,就可以吃糖,這樣好嗎?”
阿爾法看了看糖,又看了看蘇瀾,“好。”
又忽然沒頭沒腦說了一句,“好慢。”
“好慢?”
阿爾法把頭拱進她懷裡,眼睛閉了起來,假裝沒聽見蘇瀾在問什麼,一幅睡覺的樣子。
沒想到剛剛這兩人的互動引起了魏達的興趣。
魏達興致衝衝湊到了阿爾法身邊,濃密的胡子裡滿嘴泛黃的牙齒露出一個努力想要表現出溫柔但仍然十分猙獰的微笑,“小弟弟,你多大了?”
魏達伸出手,按照以往應對小孩子的方式,想摸摸他的頭,以示友好。
他的腦海中已經預設了阿爾法可愛的樣子,所以萬萬沒想到,等待他的不是這個少年同樣純真的表情。
“那個,阿爾法他不喜歡彆人觸...”蘇瀾趕緊出聲阻止。
一道刺目的視線如釘子一樣釘在魏達手上。
這道逼人的視線令他反射性將手一縮——魏達笑容僵住。
這孩子的眼珠就像是蜥蜴的眼球一樣,完全是以不合理的方式死死鎖定他的手指,並隨著他手指移動的方向偏轉。
因為離的很近,且阿爾法的頭發極長,幾乎擋住了臉。
所以,隻有近在跟前的魏達才看到了這樣的場景。
他訕笑著收回了手,為了避免尷尬,打岔道,“你弟弟,挺乖啊。”
隻是他沒看到,就在他耳朵旁邊不到兩寸的車壁處,在這加固過的軍用鋼材製作的車廂內部,緩慢拉開了一條切割整齊的口子。
並且這條切割口有向魏達腦袋移動的趨勢。
蘇瀾目光一抖,趕緊把阿爾法往自己方向帶了帶,保持微笑,“他的確不太喜歡和人說話。”
差一點你的腦袋就沒了啊兄弟!
吱呀一聲,車已經停了。沈青轉頭說,“蘇瀾,你帶著你弟弟,到疾疫防控室做個血液抽測。”
蘇瀾緩緩地問,“隻需要做一個抽血檢查?”
“半個小時出結果。如果合格,會有人帶你們進營地,我們到時候在生活區門口等你,幫你分配一下床位。”
走進疾疫防控中心,臨時改造的棚子裡已經坐了好幾十號人,各個衣衫襤褸。一個穿著實驗隔離手握機槍的男人示意他們到門口排隊,每個工作人員都帶著漆黑的防毒麵具。估摸著如果排隊,得等上大約兩個小時的時間。
沈青和疾疫防控中心的人打了聲招呼就帶著人走了,看著他們消失,蘇瀾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阿爾法簡直就是一個移動大殺器。
如果到了人口密集的地方,該怎麼做?
這座城市發生的災難,讓所有人都感到了恐懼,也包括她自己。已經有無法計算的人數死亡,至今也沒有官方給出消息來實證這場災難的源頭。甚至她有一種預感,這個世界遲早會陷入無秩序的混亂中。而阿爾法的存在,他身上詭異的力量,更像是一顆□□。
蘇瀾說服著自己——決不能把阿爾法交出去。他還是一張白紙,如果此刻他的能力被軍方的人知曉,以他特殊的體質,會被拿去做實驗。
等待的過程相當難熬,房間裡臭烘烘的。她無法確信現在帶著阿爾法來到營地是否是一件正確的事情,尤其是當神經高度緊繃了一整天後,來到人類集中的區域,更讓她感到疲憊。就像是那個實驗室一樣,謎題太多了,還有那個忽然莫名出現的組織shelter。按道理如果城市爆發大規模的疫情,理應是政府和軍方出麵。但這些軍人同時也戴著shelter的徽章,這是一個大型公司嗎?
或許隻是她想多了。
蘇瀾看了看歪在她旁邊緊抱著星星罐子的少年,臉上浮起一個微笑。
總能活下去的。
工作人員給她發了一個編號牌,047,前麵還有四十七的人。
門外傳來歪歪斜斜的汽車刹車聲。
一股詭異的寂靜蔓延開來。
“趴下!!趴下!!”正在發號碼牌的工作人員大叫一聲,猛地衝向了掛著機關槍的武器架。房屋兩邊的窗戶爆裂開來,厚重的金屬框架瞬間成了破銅爛鐵。
蘇瀾抱著阿爾法趴伏下身子,破碎的玻璃碎片從頭頂飛過去,深深紮在對麵的牆壁上。沒來得及臥倒的幸存者身上都是玻璃和碎石,滿身血。
發生了什麼?
房屋裡麵的牆壁被轟飛,外麵傳來子彈射-擊聲。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所有人!去營地!!!”武裝人員高叫道。
疾疫防控中心和營地正門連接著一條特殊通道,車可以停在外部,但通道裡隻能容納人行走。
四麵八方傳來了破裂聲。
“快走!不要耽誤!”手持槍械戴著麵具的武裝人員已經衝出門外,幾個穿著實驗隔離服戴著黃色手術手套的醫護人員踉踉蹌蹌跑了出來。
“啊,我的眼睛!”一個醫護人員慘叫了起來,從那口罩下,傳出來的赫然是年輕女音。她用手捂著眼,手指縫裡流出磊磊鮮血,“主任,救救我!!救救我啊!!!”
被稱呼主任、體型較為肥壯的醫護人員卻一把撞開了她的手,“彆扯著我啊!!!!鬆手啊!!!”
轟————
屋頂已經坍塌了下來,蘇瀾正要緊抓著阿爾法的手逃離,卻發現這家夥竟然不知不覺閃現到了自己的前方。
阿爾法用力一拽,緊緊抓住蘇瀾的手,已經向前方衝了過去,玻璃和塵土碎渣宛如密集的雨點從頭頂傾泄下來,她不由自主朝後方看去,想要觀察現在的形勢。
剛剛那個捂著眼睛慌亂的女醫護人員正奮力跟在她身後,忽然,從醫護人員後方躥出來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一股極為濃鬱的腐爛氣息撲麵而來。
“彆過來!求求你彆過來!!”醫護人員驚恐地大喊道。
她那尖銳到變形的呼喊聲傳到了蘇瀾的耳朵中。
那個喪屍伸出的手已經抓住了她的肩膀,緊接著,傳來一聲慘叫,女音消失了。
是喪屍攻擊了營地外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