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燃燒的殘骸掉落到了地麵上, 引起人們的尖叫和圍觀。基地警衛人員出動了,從大廈的頂端看下去, 人群就像是螞蟻那樣渺小。紅色的警示燈閃爍,士兵們拉起了警戒線, 似乎有無辜的居民被殘骸砸傷。
金屬碎片相當尖銳。
基地的巡邏直升機飛過來了,蘇瀾拉著阿爾法躲在水塔的陰影下方, 直升機的探照燈從他們頭頂一晃而過。
說來也奇怪, 她明明把他一個人留在了十公裡以外的補給站。但既然他出現在了這裡, 蘇瀾並沒有選擇去詢問。
基地裡, 想要獲得食物和水,必須用其他的物資來換取。
當圍觀的人群和士兵們都散去,大廈底部人群稀稀疏疏。謝天謝地, 女裝大佬瑟曦還沒有把她的房間收回。她把渾身上下可以充當財務的東西清點了一遍, 發現自己竟然徹底一貧如洗了。
想要獲得食物,必須付出勞動。
當手下向瑟曦稟告監控對象竟然為了一點可憐的食物去做體力活的時候, 瑟曦當即笑了出來,對負責監視蘇瀾的人說道,“那就讓她去做下去吧, 遲早她會哭著喊著來求我。”
希望之翼是東南部地區最大的基地,本身建立在一座小型城市的基礎上, 有數萬人聚集在此。
蘇瀾白天做一些基礎的活, 清理垃圾, 搬運物資, 處理屍體。她做這些並不僅僅是為了換取食物, 有時候在魚龍混雜的地方反而能獲取更多情報。僅僅隻過了兩天,她就已經把基地的整個分區和地形摸熟了。
沒有武器的人隻能淪為魚肉。槍支和刀,在這樣的環境中想要獲得,說容易也算容易,說難也難。如果不想付出代價,可以獨自去往荒野,有太多屍體可以搜刮,但能不能成功活著回來就難說了。
希望之翼的管理層大部分來自洛克菲勒集團,基地裡有兩座醫院,一座醫院診治特殊作戰人員和集團內部人員。另一座算不上正規,頂多是個診所,有幾個房間供普通幸存者使用,可以做一些簡單的小手術。
病毒感染到來之前,基地所駐紮的城市曾經商業貿易發達,電影院、博物館、圖書館等一係列基礎配套設施非常齊全。不過現在這些地方已經都關閉了,老板和工作人員都沒剩下幾個,跑路的跑路,變異的變異,電影院的座位也被拆了,如今鋪了一張張供難民休息的床。
阿爾法對人類的書籍表現出了強烈的興趣,好在雖然基地裡的圖書館被廢棄,由於書籍太多,又占重量,目前這些書籍還沒有來得及被完全清理走。蘇瀾第一天帶著阿爾法找到了圖書館所在的位置,地板和櫃子都已經蒙上了厚厚的灰塵,幾個工作人員正在清理垃圾。
阿爾法在圖書館一呆就是一整天,經常深夜才回房間。
出乎意料,這家夥認字認的相當快。她剛遇到他的時候,他甚至連天空的天都不懂是什麼意思,糖這個字都發音不準,現在卻可以安安靜靜坐在書櫃下快速翻閱一本又一本厚重的書籍。
乖巧的美少年非常養眼,蘇瀾甚至想過,如果這家夥是人類,歲數再稍微大個幾歲,也許還能考慮談一談戀愛。但很快內心打消了這個想法,阿爾法按照人類的年齡來看才十五六歲,小矮個兒一個。
無論是多麼深奧艱澀的理論書籍,阿爾法都能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看完,他看書的範圍很廣,從經濟學到文藝史,來者不拒,她猜他可能隻會想迫不及待了解人類的社會。當然,如果蘇瀾知道不久之後的嚴重後果,可能會像他父親曾畏懼的那樣,禁止阿爾法接觸一切人類知識。但命運的轉盤已經開啟。
高大的圖書架之間,阿爾法安靜的盤腿坐在地上,漆黑的長發隨意披散著,修長的手指一頁又一頁翻過那些柔軟的紙張,灰塵緩緩飛舞在金色的陽光之中,沉寂、舒緩又優雅。
一書一天地,整個世界都被隔絕開來。
做基礎的活乾了將近一個星期,蘇瀾手裡才攢下隻夠換取一把簡易匕首的物資,她想要了解的情報也零零散散收集的差不多了。
蘇瀾的目光從日記本上一掃而過。這個日記本倒是一個可以給她帶來巨大利益的談判砝碼,但她現在的實力卻沒資格能讓她坐在談判桌上。洛克菲勒的大樓就在希望之翼基地最顯眼的位置,她確信,隻要自己帶著日記本走進那棟大樓,就彆想活著出來,除非....
腦海中閃過一道亮光。
動蕩且無秩序的年代裡,不少弱勢群體都淪為了被奴役者,為了一點物資和食物,可以不斷放低自己的尊嚴,甚至出賣身體。暴力和掠奪開始被當做理所當然,一片麵包都能引起鬥毆。
有幾個小痞子打過蘇瀾的主意,卻被她狠狠的胖揍了一頓。雖然生活貧苦,對這些幸存者而言,隻要人多的地方,必定會有地下的特殊娛樂場所,比如地下酒吧。
從安全區派到基地駐紮的各大集團和軍政人員都有著不菲的物資儲存,洛克菲勒駐紮在希望之翼基地的分部管理層們也不愁吃喝。沒有了網絡、手機和休閒場所,在酒吧取樂和賭-博成了他們唯一的娛樂方式。
絕望的情緒籠罩著每一個努力求生的人,神經時刻緊繃,在生與死之間徘徊,基地的人太喜歡酒吧了,喝酒成了活下去的慰藉。一些悲觀的人也會在痛飲下最後一杯酒後選擇離開基地自殺。
當然,地下酒吧不僅出售酒,更有著一係列的黑-色-交-易,無論是武器,亦或是情報,隻要出得起價格就能夠獲取。沒有監控,無論是交易者還是被交易者都絕對安全。這本日記完全可以在地下黑市以高價出售給某個洛克菲勒的員工,隻要她能隱藏住自己的身份。
酒吧的入口相當隱蔽,規模也相當大。這裡的酒多來自於這座城市原先的儲備,基本上是喝一杯就少一杯,因此價格高昂。如果能用物資換取食物,大部分人都不會來換一杯酒。所以,能來得了這裡的人,往往都是有身份的家夥。
空氣裡飄蕩著濃鬱的汗臭、香水和廉價酒液的氣味兒,充斥著一股絕望和頹廢的廢土氣息。由於電力係統供應並不發達,這裡的燈光愈發昏暗,甚至連激光彩燈都沒有,但並不妨礙人們取樂。沒有彩色的燈光,這裡最不缺的是女人和酒。
走廊裡有不少打扮精致的女人,滿臉醉醺醺。對她們而言,如果能隨便勾搭上一個大集團公司的管理層,也許就能換取一份離開基地回到安全區的機會,就算回不去,至少也能獲得足夠填飽肚子的麵包。
蘇瀾走進酒吧,防毒麵具遮住了整張臉。酒吧中央,三個極為漂亮的少女正在跳著熱舞,動作是不符合她們年齡的嫵媚,每個女孩身上都貼了一個標簽,上麵標著價格。
一些滿臉通紅的酒客圍在舞池邊起哄,場麵十分激烈。一個大胡子男人鬨哄哄的撲上去捏了一把對方的胸脯,女孩嘻嘻的笑了起來。身旁穿著西服的男侍急忙上前阻止,表示如果要進行肢體接觸必須付出一定比例的物資。
挑選了一張角落中的桌子坐好,蘇瀾認真打量起這裡的客人。他們大多數後背都背著一把槍,但這些槍價值並不高,都是極為普通的槍-械。特殊的改造槍支隻有集團內部作戰人員和高級管理層才會配備。
當她來到這裡,背後那若有若無的監視視線更加強烈了。蘇瀾往四周看了看,卻沒有看到可疑的人士,隻有一個洛克菲勒的內部雇員走了進來。
“小姐,能請你喝一杯酒嗎?”一道醉醺醺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打斷了她的思路。
蘇瀾轉過身子,看見自己的桌子對麵已經落座了一個中年男人。男人的手裡端著一隻高腳杯,酒紅色的液體在杯中微微搖晃,雙目貪婪地望著她。
“可惜了,”蘇瀾微笑,手中懶洋洋的玩著一把普通的水果刀,鋒銳的刀尖在她的手指間靈活轉圈,“我在等人呢,先生。”
中年男人的目光立刻多了幾分畏懼,露出掃興的神色,“啊,有主了啊。”
在男人百無聊賴的起身離開之後,站在男人背後的家夥突兀地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裡,猝不及防。
好聞又昂貴的香水味彌漫進了鼻腔,金色璀璨的長發在這昏暗的酒吧裡格外奪目。
瑟曦挑著眉居高臨下看著蘇瀾,猩紅的嘴唇迅速在她麵前開合,一雙鳳眼蘊著火氣,“寶貝兒,拒絕萊氏石的邀請,就是為了在這種地方做這種事?”
蘇瀾鎮定,變聲道,“您認錯人了。”她現在可戴著防毒麵具。
對方的指尖已經抓在了她的麵具上,忍了忍,停頓了幾秒,不情不願地說道,“我的人一直在監視你。”
蘇瀾一驚,“我去任何地方似乎和你無關。瑟曦小姐。你來這裡做什麼?”
“當然是為了喝酒和玩-女-人,來,讓我猜猜看,你的價格是多少?是不是兩頓食物就能玩上你一夜?”
蘇瀾聲音冷淡,“那恐怕得兩萬頓。”
“成交。”
“....你誤會了!我來這兒根本不是——”說完這句話,她立刻後悔了起來。該死,她憑什麼要向這個女裝大佬解釋自己要做什麼,“嗬,恐怕好像你沒有權利知道我的一舉一動。”
瑟曦將一把夜鷹平刃扔到了她麵前,“改良合金,高硌,硬度達到60HRC,削鐵如泥,可以輕易刺穿中型變異體的外皮。用它來買你夠不夠?”
比蘇瀾之前那把撿來的軍刀要好太多,刀柄上鑲嵌著一顆紅寶石,鋒銳又美麗。如果真的能如他所說,可以傷到變異體,這把刀絕對是一把極致的好武器。
“這樣一把刀當然不夠,我可不是物品。”蘇瀾鬱結。
吱呀一聲,她對麵的椅子被拉開,瑟曦穩穩的坐了下來,一雙修長的腿交疊著。很難得,這家夥今天沒有穿長裙,一件簡單的白襯衫和一條漆黑的直筒裙簡約又優雅,胸部的豐滿令她想到了那天浴室裡的矽膠假填充物。他美的不可思議,比女人更像是女人。
男侍端來兩杯一杯威士忌和一杯瑪格麗特。清澈的酒液在渾濁的燈光下,愈發顯得靡麗。瑟曦端起酒杯,潔白細膩的手指輕輕敲打著玻璃酒杯的杯沿,暗紅色的指甲透露著一絲難以言說的風情,打磨保養的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