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簡單的字句從阿爾法口中吐出而出，她就知道自己將陷入萬劫不複當中。
是她親自開口叫阿爾法去睡覺。
阿爾法如一張純淨的白紙, 不懂欺騙為何物。
最擅長謊言和欺騙的永遠是人類, 正如她自己, 。
所以當聽到阿爾法的回答, 蘇瀾怔神了數秒，開口，“把醫生叫過來。”
麵容年輕的醫生被特種作戰人員推搡了過來。
醫生撫了撫金絲眼鏡框, 完全還沒搞清楚這裡麵發生了什麼事。
“啊，我說, 這裡有很多病人，不允許你們萊氏石如此胡作非為！”
“這裡沒有病人，隻有叛徒。”瑟曦瞥了他一眼，掉轉槍口, “你也想嘗嘗滋味兒是嘛。”
醫生聽出了這個妖豔美人的盛怒, 聳了聳肩膀, 指著手中的文件夾道，“但是希望你們能夠遵循醫院的基本規矩，那就是保持安靜。其餘的, 我會儘量配合。”
“醫生。”蘇瀾聲音顫抖著開口, “告訴他們，我這個中午都在做什麼。”
醫生錯愕了數秒，轉過頭來看向瑟曦, 把一張紙舉到瑟曦麵前, 嚴肅認真的說, “既然病人現在在我這裡，那麼由我來負責。她今天的看病記錄都記在病情表上。”
瑟曦拿起這張紙認真看了一會兒，“監控錄像發給我。”
“哦，這真是…”
“發給我。鏈接碼是我的長官代號。”
醫生難為情的搖了搖頭，“你知道，為了保護病人的隱私，我們的病房裡都是沒有攝像頭的。”
“走廊呢？”
“那也僅限於大廳的公共區域。”
瑟曦緩緩吐出一口氣，“很好，很好。”他目光銳利地看向蘇瀾，“看來你的算盤打得不錯，自以為天衣無縫。”
“我知道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但僅僅因為那一張臉懷疑到我，也太輕率了。”
“輕率？”瑟曦微笑著從懷中抽出一柄夜鷹平刃，這把平刃上鑲嵌著的寶石在醫院的白熾燈光輝下仍然熠熠生輝，“全世界僅此一把，是我親自挑選的寶石，我瑟曦的東西向來獨一無二，這把平刃，我送給了你。但是剛才，我卻從樓文延的後背上看到了它。”
當看見這把刀，蘇瀾的心瞬間如覆冰雪。
這的確是她的軍刀。
也的確是瑟曦饋贈。
刀柄精美華奢的鑽石上蓋著一層血汙。
瑟曦似乎也累了，看蘇瀾的眼神充滿了痛苦和厭惡。如果這一切真的是她做的，他倒是更希望她大大方方的承認，這樣起碼還有些血性，算是個值得佩服的家夥。
但蘇瀾一次又一次無力可笑的辯解，卻讓他內心的失望一次次加深。
他把這把刀活生生用手掰碎，纖細尖銳的鋁合金高跟鞋鞋底，將寶石碾成了粉末，刺耳的聲音響徹在房間，卻沒有一個人敢上來阻止。
直到那些斑斕的粉末幾乎和地麵混為一體，瑟曦才罷休，轉過身，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帶她走。”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
非常好，物證錄像證明俱在。蘇瀾似乎早已料到了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不知為何，她現在的心情反倒是輕鬆了。
這種絕望過後平靜就像是曆經了海難之後幸存的水手，哪怕僅僅是攀附在一根隨時可能粉碎的浮木上，也由衷地感到了平和。
蘇瀾看著瑟曦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冷靜地拔掉了針頭，順從地跟在武裝人員隊伍中。阿爾法和她被關押在地下兩個不同的房間中，中間靠一堵牆隔開來。
她身上所有的可能充當是武器的物什都被清理走，洛克菲勒沒有對她立刻用刑已經足夠仁慈。西德尼告訴她現在所有的情報組人員都在調查她的身份，萊氏石的上層和洛克菲勒的特派人員正在激烈商討該怎麼處置她。如果瑟曦想要保她，蘇瀾並沒有後顧之憂。
但就在爭論的關鍵時期，瑟曦失蹤了。
準確的說，並不是失蹤。
下級士官們尋找不到瑟曦的蹤影，瑟曦也切斷了一切通訊，甚至將自己的鏈接通道關閉了起來，他們曾試過給他發送緊急訊息，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唯有代表他生命信號的裝置仍然顯示著綠色，這表示他安然無恙，就在某個地方遊蕩。
顯然，瑟曦並不想參與到這次審問中來。
在被關押的一周時間裡，蘇瀾看到的最多的是西德尼。她試著詢問樓文延的康複情況，但樓文延一直沒有醒過來，在搶救過程中還遭遇了兩次大出血。
夜鷹平刃造成的傷口極難治愈，即使隨便捅在什麼並不關鍵的部位，也會造成巨大的創傷。
“就算他能睜開眼，這輩子也隻能永遠躺在床上了，再也站不起來。”西德尼在最後一次看望她之前，對她這樣說道，並用委婉的語氣告訴蘇瀾，隻要她間諜的身份一旦被確定下來，就該執行槍決，“瑟曦沒有表態，但是洛克菲勒的特派員們都認為瑟曦默認了。”
蘇瀾此刻更想笑。
身為謝爾特集團一線研究人員的女兒，這個事實一旦被確知，她大概離死就不遠了。
她現在的身份相當尷尬。
謝爾特的人絕不會接納她，她的父親甚至完全忘了她這麼一個人，而現在，又由於當下該死的誤會，她大概已經傷透了瑟曦的心。
現在逃走的話，洛克菲勒的上層一定認為她是負罪逃離，毫不猶豫將她放在全網通緝名單上。這份名單將在所有大型基地內共享，隻要她進入任何一個洛克菲勒出資建立的基地尋求庇護，都會被發現。
一個人如果膽敢站在一個龐大集團的對立麵，這個人大概離瘋掉也不遠了。
什麼叫做舉步維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