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蝕號。
風風雨雨二十餘年, 曾是全球最豪華的十大遊輪之一。
遊輪全長足有四百米,有能容納2000人的劇院、公園以及兩個巨型露天遊泳池…
當喪屍病株迅速蔓延開後,一部分權貴富商並沒有選擇委身條件惡劣的幸存者營地,他們紛紛攜家帶口踏上了航海之旅。
目前全世界僅有四艘巨型豪華遊輪在大海上漂泊, 它們的航線非常不固定,從此地航行到彼地,停靠點必是大型港口, 遊輪上配備極強的武裝力量,其火力不亞於一艘戰艦,豪華遊輪旁又伴有兩艘巡洋艦保駕護航。
每一個能上船的客人,會經過重重審查, 不僅是身份,甚至包括基因,遊輪的票價更是高破天際,千金難求。
儘管登船條件如此苛刻,仍有成千上萬的人為了獲得登船許可而擠破頭,不惜傾家蕩產,以逃脫內陸上瘋狂蔓延的喪屍潮。
在日蝕號於兩年前第一次離港之際, 就有媒體報道稱, 這將是千年後又一次諾亞方舟之旅。
如今, 當年承載著延續健康人類生命使命的“諾亞方舟”,僅有4艘生存下來,還有近十餘艘,永遠消失在了海上, 被吞噬在茫茫海水之中。
日蝕號美麗龐大的船體倒映在遼闊的海洋中,一輪金色落日緩緩沉入海天交接處,將深藍色的海水暈染成美麗的橘色。
甲板上,有著比太陽更為炫目的金發長發女子,一襲黑色度假長裙,正靠著雕花金屬欄杆遠眺日落。
日蝕號的客人非富即貴,有幾個身著價值不菲西裝的人試圖搭訕,都碰了釘子。
“甲板上總不會憋悶吧?”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黑色襯衫,英俊成熟。
金發女子回過頭,看到這個臉上有疤痕的俊美男子正站在自己身邊,濃黑的眉微微挑著。
“那幫人談起話來沒完沒了…”
“你一向都不太喜歡開會。”俊美男子笑了笑,赫然是魁北中心當年的負責人弗雷德,他的目光越過金發女子,落向大海儘處,“看呐,我記得華夏古國曾有句話,夕陽無限好。”
“...隻是近黃昏。”瑟曦拿起手邊的酒杯,遙遙舉起。
卻沒有喝。
他怔忪地凝視著如水晶一樣剔透的高腳玻璃杯中深紅色液體。
“弗雷德,你可知道這次宴會上用的酒來自何處?”
“在我印象裡,你隻喝威士忌。”
“這是東部納帕納酒莊的赤霞珠葡萄酒。”
弗雷德訝異,笑著反問,“忽然開始研究葡萄酒了?”
瑟曦不置可否,隻嫵媚無比地揚起下巴,整個人籠罩在緋紅黃昏的媚色裡,妖嬈不可方物,他端著酒杯,移動腰肢,湊近弗雷澤,紅豔的唇一張一合,媚眼如絲,“這種酒每年產量極少,釀造的酒餘味無窮,喪屍病毒爆發之前,每瓶也曾被炒到近萬元的價格,如今,這批珍貴的葡萄酒卻在日蝕號上處處可見,被用來當做宴請的常用酒…”
“如果你真是女人,”弗雷德深吸了一口氣,不動神色倒退兩步,壓抑著聲調,“真想當場辦了你。”
瑟曦但笑,對他的調侃絲毫不怒,他晃著酒杯,深紅色的酒液在暮色中旋轉,聲音清冽,“弗雷德,在陸地,你有多久沒有喝過昂貴名酒了?”
弗雷德默了一瞬,臉色微變,“瑟曦,他們身份和普通人不同…”
“對,大有不同。”瑟曦嘴角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在內省萊氏石守衛的三個大型基地裡,曾經受過高等教育的幸存者會為了一塊麵包而對婦女大打出手,大多數嬰兒得不到充足的奶水,為了搜尋少得可憐的食物,每次出巡都會有年輕的小夥子付出生命,儘管農業部已經在想辦法進行基地內農作物養殖和畜類培育,但食物消耗的速度遠遠比不上供應,”瑟曦抿了一口酒液,聲音輕喃,“那些人連一口乾淨無病毒的純淨水,都喝不上呐…”
血腥黑暗的現狀,在他的口中緩緩吐來,語氣平靜,內裡的力量卻重千斤,猶如海嘯將來的平靜水麵,湍急暗流。
“瑟曦,”弗雷德歎了口氣,“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理想主義,你可知,老爺子能允許你來南海,已經是我見過他做過的最大讓步。”
“他知道我還有價值。”眼中泛起譏誚,瑟曦冷嗤,“還需要有人為他搏命。”
如果沒有猜錯,現在老爺子應該正在深水基地研究嚴商俊的變異基因。
因著嚴商俊,老爺子放過了他一馬。
原本他想以此作為談判的砝碼,換取蘇瀾自由。
不過已經沒必要了,蘇瀾沒有回萊氏石。
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如果真的是人間蒸發,他反而內心還喜悅起來,隻祈求她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喝完最後一口酒,瑟曦揚起手,將玻璃杯遠遠拋向大海。
杯子如此渺小,連水花都沒濺起來,就這麼悄無聲息被吞沒了。
他優雅地擦拭著沾了酒液的指尖,“裡麵的人剛剛都講了些什麼?”
弗雷德目光有意無意掃視了一圈周圍,甲板在他來的時候已被手下特工清理乾淨,再無旁人。
他打開信號乾擾器,以確保談話不會被竊聽,這才沉聲開口,“他們判斷嚴將軍會讓謝爾特集團的高層將黃金箱運送到內陸,將協助萊氏石第五分隊部署新的海上攔截作戰計劃。”
“當年重生計劃的病毒原株便來自黃金箱,時隔近八年,他們想再一次重蹈覆轍?”瑟曦斂眸,當線人將謝爾特破解黃金箱一事帶向萊氏石基地時,他還記得當時所有人震驚的表情,那是凝視著地獄的恐怖驚駭神情。
僅是從黃金箱邊緣提取的母體基因,都能催生出烏利爾這種可怕怪物。
如果是黃金箱內完整的母株呢?
如果將母株用於實驗,究竟會繁衍出怎樣的生命?
不能想象,也無法想象。
“也許並不是一件完全的壞事,瑟曦,無論是你,還是我,還是所有人,對病毒的來源完全不知。我們的線人告訴我,謝爾特的試驗人員拆解了黃金箱,發現箱子裡有文字,這或許是一次重大突破。”
“是嗎?”瑟曦眼神暗沉,森然一笑,聲音冰徹,“我隻希望,這次不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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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舒朗。
漆黑的海麵平靜無波,遼闊浩瀚。
偶爾有不知名的魚類躍出海麵,激蕩起小小的浪花,黑夜中的大海就像是一片被封印之境,毫無生命的氣息。
除了…
隱隱有數十條巨大粗長的觸手在水底遊動,觸手之上,若細看,會看見一隻小小的遊艇。
遊艇如此之微,和廣闊的天地一比,正如同蜉蝣。
但蜉蝣之上,細聽,還能聽見有人在交談。
“看來吸引來不少東西呐,”蘇瀾抱著胳膊躲在遊艇二樓艙內,猛烈地海風吹拂的她幾乎站不直腰,海風也將她的聲音吹到到了船尾,“你確定這方法真的可行?”
自他們抵達深水港拐了搜遊艇出海,已經整整一周。
蒼茫的大海空無一物,想要在海裡尋一艘船,難逾登天。
偏偏這遊艇速度有限,油也快見空了。
站在船舷的少年猶如海妖,一頭漆黑長發隨風揚起,露出蒼白詭美的麵容。
此刻,他正一隻手平攤,將手掌置於船身之外。
掌心被劃出一條口子,銀色的血液自傷口緩慢湧入。
一滴滴銀血如珍珠墜入海水中。作為母體培育而出的生命,阿爾法身體的每一寸都是活生生的。
就那麼微量的血液,在人類能感知的範疇以外,此刻正釋放出巨大的信息素。
被信息素吸引而來的海底變異生物不知凡幾,有幾寸長的遊魚,有背部寄生滿了病菌和藻類的海龜,有血紅著眼的鯊魚,當然也有,擁有幾十米長巨型觸手的詭異變異體。
唰——
兩三根觸手破水而出,直直揚起。某種低沉恐怖的咆哮聲自船底響了起來。
那些聚集在遊艇附近的變異魚類,都因生理上本能的恐懼而紛紛逃走。
不到數秒,遊艇周圍再無任何生命,隻剩下一隻龐大到近乎恐怖的變異生物體,於漆黑的夜晚裡露出猙獰真容。
變異生物體攪起來的旋渦讓周圍原本平靜的水麵風浪大作。
遊艇隨著水波湧動而劇烈搖晃,一陣嘈雜亂響,船板上的雜物在顛簸中紛紛掉入海水中,轉瞬間就被變異體的巨肢拍碎。
天翻地覆,仿佛連月光都被遮蔽,四下濃黑,唯獨漆黑空間裡湧動著的詭異肢體,正一圈圈將這條遊艇包圍。
“懶,彆出來。”阿爾法目光平靜的盯著麵前龐然大物,身上單薄的衣服被濺起的水花浸透,纖瘦的身影仍穩立不動。
蘇瀾一隻手握著槍,另一隻手抓緊艙門,心中的驚駭已經不能用話來形容了。幸好她之前見識過沙利葉,好歹打過巨型變異生物的預防針,否則如果換普通人,恐怕都會被活生生嚇死。
條條巨肢漫無章法地抽打,海洋內雖然變異生物很容易長得巨大,但往往並不算聰明。可想要馴服已經在海洋中進化成獵食霸主的變異體,其難度之大,遠甚於馴服陸地上的ss級變異體。
阿爾法臉色蒼白,正努力控製和馴服當前麵對的巨獸。
一浪高過一浪。
有著巨型長肢、酷似章魚的變異生物劇烈掙紮起來,似乎是在極力抵製被控製。
每條觸手都在翻滾,這些觸手時不時誤撞到遊艇上。
一個猛甩,蘇瀾隻覺得一股力道忽然從側麵摜來,由於慣性,她的身體不可控製地朝船艙外滑去。
現在整個遊艇都快被掀得豎起來了!
“阿爾法!”蘇瀾大喊出口,兩隻手抱住船欄,腳已經懸空了。艙內的東西七零八落,都被掀進了海水中,其中不乏前段時間搜集的衣服和各種小物件,看得她一陣肉疼。
浪水無情兜麵而下,她的頭發和衣服都濕了個遍。
簡直是透心涼。
“抱歉,我會馬上結束。”阿爾法輕輕跳了起來。
纖弱優雅的背部,猛地湧出七八根漆黑的副肢,每一根副肢的末尾,雖然業已成熟的尖刺都被拔掉,但仍舊又重新長了一些幼嫩的鱗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