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法, 這裡是深海,不要亂開玩笑。”由於過於緊張,蘇瀾近乎慌不擇言,“彆鬨了。”
布滿磷光的發絲散發著淺淺的柔和光輝。
漆黑海底唯一的亮出, 阿爾法的臉,從眉心到下顎,隨著水紋波動, 在搖曳的發絲中線條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像漆黑深淵裡沉寂了千年的古老神靈雕像。
他正出神的盯著她,【我沒有在胡鬨。】
“…這個環境不太適合。”
簡直要瘋了!
在數萬英尺的海底竟然在做這種瘋狂的親昵,不是她腦子進水了, 就是對方失去了思考能力。
但阿爾法顯然並不想讓步。
【我會扶住你。】阿爾法迅速回道,同時低下頭看她。
水波粼粼,暗黑而空無一無,蒼涼的古老沉船靜默不語,布滿了海生植被的桅杆靜止地猶如雕塑。被他過於認真的盯著,蘇瀾胸口一陣劇烈心悸。
就像是深淵中有什麼不可名狀的可怕存在凝視著自己。他的聲音和觸感,似蛇從周圍的海溝裂縫裡鑽出, 誘惑著她更黑暗處一躍而下, 徹底將自己葬身在黑暗中, 從此被黑色浸透骨髓,和深淵化為一體。
“…我們還是上去吧,我不習慣。”蘇瀾強行忍著不讓自己的思緒徹底陷入混亂。
【就在一切開始的地方,不可以嗎?】阿爾法沒有動。
他的副肢仍然牢牢纏著她的手腕, 動彈不得。
不知是光線過於昏暗,亦或是此刻他的表情過於微妙,當她和那雙眼對視。
沒有絲毫光澤的昏暗猶如沼澤的漆黑眼眸,隱隱有活物蠕動,似宇宙坍塌寂滅後的虛空,塵埃和星體碎片漂浮。
被這樣的視線籠罩,再多拒絕的話語都消失了。蘇瀾一滯——她見過無辜可愛的阿爾法,見過麵帶溫柔笑容的阿爾法,見過撕下虛偽麵具、露出漆黑底色的阿爾法,但沒見過此時此刻的他。
說不上來的古怪。
她試著小幅度動了動四肢。
被定住了。
缺乏水下作戰經驗,四周又沒有借力點。她像極了一塊砧板上的肉,正等待被吞食。
“這裡也沒陸地上舒服啊。”她麵紅耳熱,“太嚇人了。”
無數根半透明的副肢從他身軀裡分離而出,織成了像蠶繭一樣的東西,籠罩住她,【現在呢?】
蘇瀾:“…”我今天怕是要交代在這裡了。
“你還沒告訴我回到這裡是什麼感受。”她試著錯開他的話題,同時眼神四處到處偷瞄,想找個空隙逃出去。
【有種熟悉感,誕生意識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它給了我行走在世界上的自由,也給了我束縛】,阿爾法想了想,聲音很悠遠,仿佛從海底傳過來,【人們對不同於自身的存在總是抱有莫大的敵意。】
“…”束縛?蘇瀾不明白他所謂的束縛究竟是什麼,一邊緊張地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一邊努力掰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手腕悄咪咪掙脫,“如果變異生物不懼怕溺水,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特長?比如活很久?”
【你在緊張?】
被直接點出了心理狀態,蘇瀾認命地閉了閉眼,嘴硬又心虛,“…也、也不算吧。我就問下問題,好奇嘛。”
手腕上的副肢纏的更緊了。
他的手指滑到她的脖子上,輕輕按著脖頸。在指尖之下,隔著一層薄薄的皮膚,是血管。
【懶。】他忽然輕輕叫了聲她的名字,【變異體的確可以活很久,但這不一定是件好事,如果沒有你,每一分鐘對我而言都是虛無又痛苦的60秒。】
她現在本能地想避開他的眼神,但對方近似表白的話語,讓她心臟再次狂跳起來。
對方環繞著她的手臂收攏到一個恰到好處的位置——她的身體不至於被禁錮,但也不得不緊貼著他。
粼粼海水閃爍。
阿爾法附下臉來,發絲飄動,像聞到血腥味的萬年海妖逼近了落水的無辜旅客。
漆黑寂靜的海水中,她的心臟在單薄的胸膛中劇烈跳動,一下,又一下。他的臉逼近了,因而蘇瀾的視野愈發模糊,被徹底覆蓋。異常的環境,異常的舉止,她緊張地簡直想尖叫出來。然而沒過多久,蘇瀾本想反抗的思緒被徹底攪亂了,再也拚湊不起來——阿爾法的舌頭探入了她口中。
宛如蛇信一樣柔軟的舌漸漸往內裡攀爬,這彆扭驚悚的觸感讓她不寒而栗。
會被徹底侵-占吧?從裡到外,從靈魂到身軀。蘇瀾驚惶地想要掙脫,有冰涼的肢體滑入了腰間。
注意力愈□□緲模糊,他的吻中包含著過於深厚的情感,而她本就脆弱的思緒也在這刹那間徹底崩盤。
他專注的親吻幾乎榨乾了她所有的力氣,像一朵枯萎的花奄奄一息。
她不得不雙手攀住對方的肩膀,海中沒有可以踩的地方,四處都空蕩蕩的,隻能將全身重量依靠著對方。
恍惚間,她費勁力氣睜開眼,在窺見他目光時渾身驀地一震——阿爾法全程都睜著眼。
睜著眼。
清醒,完整地,看她如何沉醉。
酷似一個經驗豐富的捕食者,靜悄悄攤開了網,看被自己盯上的獵物一步步自投羅網,一點點被蠶食乾淨。
不安而緊張的訊息無聲蔓延。
在過去的相處中,她常常以姐姐的身份自詡,然而當她此刻麵對阿爾法時,才明白自己無比渺小。
忍不住想到了曾在科普節目上看到的關於蜘蛛如何吞噬獵物的過程。可憐的小蟲子被黏在了蜘蛛網上,會被蛛絲一點點包裹起來。
此時蜘蛛會將自己的消化液注到獵物中,從五臟六腑到外殼,漸次腐爛,被吮吸到一乾二淨,最後隻剩下一具薄薄的蟬翼似的乾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