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瞳孔微縮，“怎會如此，我聽說中原地區，都是人人有地的。”
老漢：“是，早些年咱們手裡都是有地的，但後來……唉，總之不管願不願意，地都賣給員外老爺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
混賬！
康熙暗罵一聲，怪不得戶部的收入一年比一年少，這些員外郎越來越富。他們是朝廷命官，不用交田賦，收的佃租比朝廷還高那麼多！
康熙還想問那‘陳員外’的信息，但老漢忽然反應過來自己說得太多了，再不肯多說，跟康熙一行道了彆就走了。
“萬歲爺，要奴才去拿下那陳員外嗎？”侍衛問。
“不必，想來此處也不止一個‘陳員外’，”康熙望著遠方，感歎道，“大清，又何止十個、百個‘陳員外’啊……”
大清入關後，一開始為了充盈國庫，是允許買官的。沒有功名的白身，隻要花五百兩，就能買一個員外郎，若是再有門路，還能補缺去當縣衙當差。甚至讀書人，有錢也能買功名，能上國子監讀書。
雖然他執政後，一度想要廢止這些賣官鬻爵的製度，但國庫的常年空虛不允許、連年的各處災異不允許，忽然的改製，也會引起更大的動蕩。
可如今，這些人的豪富，對比國庫的空虛依舊，這些人的為富不仁，對比百姓的淒慘……他立誌打造的康熙盛世，什麼時候才能到來？
“爺爺，你不開心嘛？”百歲扯了扯康熙的衣袖問。
康熙低頭，就對上她清澈的大眼睛，裡麵映著又高又藍天空，乾淨得沒眼一絲雲彩，跟這汙濁的塵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康熙抱起她，“歲歲呀，朕這個皇帝，當得不好啊！”
聽到這句話，周圍的侍衛嚇了一大跳，頓時跪了一地，“萬歲爺息怒啊。”
百歲根本沒感到氣氛的不對，也不奉承康熙，而是一本正經道：“知道錯了就好，以後要改正哦，歲歲會原諒爺爺的。”
侍衛們渾身一抖，心裡大呼小祖宗，也太不會說話了！這是在拔龍的逆鱗啊！
康熙也是一愣，卻沒有惱，隻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想了想，也一本正經道：“嗯，爺爺改。”
微服私訪才開始了，康熙的心境就發生了很大的改變，調整了一番後，他才決定繼續出發。
一行人繼續往遠了走，人生地不熟的，也沒有明確目的地。走著走著，來到一座小山村，康熙又停了下來。
他讓侍衛們停在村口，隻帶了百歲和兩名侍衛進了村，找了一戶房子比較新的人家，依然是討水喝的借口。
來開門的是個老婦人，看到他們是蒙古人，滿臉都是警惕，抬手就要關門。
“奶奶~歲歲好渴呀~”百歲從康熙身後冒出頭來，粉雕玉琢的小模樣，可太討喜了。
老婦人頓時眼睛一亮，看向他們的眼神完全沒了防備，“哎喲，這娃兒跟年畫娃娃似的，定不是歹人，可彆給渴壞了，快進來、快進來！”
康熙：“……”
四人進了院子，就在院子裡坐下，沒有進屋。
老婦人拿了幾個破陶碗，洗了一遍又一遍，才好意思拿出來給貴客喝水。
百歲看著那顏色和形狀詭異的碗，沒有喝，但還是很有禮貌地道了謝，樂得老婦人眉開眼笑的。
康熙問：“老人家，你家裡人都下地了？”
老婦人的表情就又警惕起來，“你問這個乾什麼？”
康熙：“……”
他難道長得很嚇人嗎？！
百歲見氣氛尷尬，就眨眨眼，替皇瑪法問了：“奶奶，你家裡幾口人呀？”
老婦人轉眼看她，又笑了，“小姑娘，奶奶好幾個兒子、好幾個孫子，都成家了，就住在附近，奶奶喊一聲啊，他們就來了。”
說著，她又嫌棄地看了眼康熙，那意思是：所以，彆想起什麼歪心思？
康熙無語至極，尷尬地咳了兩聲，才說：“老人家，你誤會了，我們是蒙古來的，想來中原定居，是想找你打聽打聽，這邊的田價幾何？”
“買地？”老婦人看起來更不高興了，“不賣不賣！我們村的地都不賣，打死都不賣！！！”
康熙：“不是買你們村的地，是想買彆處的。”
老婦人這才鬆了口氣了，“哦，那還好。不過你們也來錯地方了，咱這附近，地都給員外郎買完了，有錢也買不到。”
康熙：“那你們為何不賣？”
老婦人：“那怎麼能賣？！賣了當佃戶，隻能吃兩成，自己種，還能多一成吃的，吃不飽，但也餓不死。”
“什麼？”康熙愕然，“怎會剩下三成，朝廷今年在江西才征五成田賦。年景好的時候，才征四成。”
老婦人居然哈哈笑了起來，“是你們蒙古人想得太美了吧？這幾年，咱中原的天賦都是七成啊，年景哪有好的時候？你們要來中原買地啊，可彆虧得傾家蕩產！”
康熙的臉色霎時變得很難看，好個噶禮，居然在朝廷的田賦上加了兩成，中飽私囊！
怪不得、怪不得能躺在金山銀山上睡覺！
康熙臉色鐵青，忽然聽到百歲呀的一聲，“爺爺，看呀，小雞在吃蟲子！”
康熙順著她眼光看去，就見小雞從土裡刨出來一個蟲蛹，在這大冬日裡，也是難得了。
百歲忽然問：“爺爺，蟲子為什麼會飛？”
康熙微怔，“蟲子不會飛啊。”
“那萬一會呢？”百歲天真地問。
“變成蝴蝶了？”
“不係，”百歲說，“因為蟲子吃了仙丹哦。”
“噗嗤…”康熙被她逗笑了，“原來是這樣啊。”
百歲看到康熙終於笑了，嘻嘻笑道：“對嘛，爺爺笑起來才好看，不要不開心嘛。”
康熙這才知道，原來百歲在費儘心機逗他開心，心情頓時就好了不少，“歲歲乖。”
不想百歲繼續問：“那小雞為什麼會飛？”
康熙：“小雞也吃仙丹了？”
“不係，小雞吃了蟲子啦~”
“哈哈哈……”康熙一笑，心頭的陰霾又去了幾分。
百歲也笑得開心，“那老鷹為什麼會飛呀？”
康熙自信道：“因為老鷹吃了小雞。”
百歲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又錯啦~老鷹，本來就會飛啊！”
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