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天都不在,畢竟是他父親的婚宴,有重要的客人需要他親自去招待。
六點前,沈策電話過來,讓她直接坐電梯下車庫。他回來了。
“等我十分鐘,”她很快更正,“五分鐘。”
沈昭昭用五分鐘把居家服換成夏日的套裙,坐電梯去了車庫。
車庫的燈全亮著,鐵門也是敞開的,裡頭有四個車位。
昨天的一輛黑色車停泊在最裡側,是昨日司機送兩人回家用的車,餘下三輛都是年輕人喜歡的車款,他坐在一輛灰藍色的車裡。為了接待貴客,比昨天嚴謹不少,在T恤外穿了件休閒西裝,短發著重打理了,麵上架著一副細框的眼鏡。
她整個白天沒見到一個人,終於看到他,心情莫名好。
“笑什麼?”他看上去心情也不錯。
“平光眼鏡,”昭昭指了指他的眼鏡,從側麵看到玄機,“裝成熟的道具。”
他沒否認,一手從鼻梁上取了眼鏡,遞給她:“你不說,都忘了還有這個。”
昭昭自然接過,她坐媽媽的副駕駛座習慣了,給司機打下手也習以為常,翻找出眼鏡盒,好心地掏出灰色的眼鏡布把鏡片也擦乾淨了,放進去。
因為知道她初次來港,沈策就定了在太平山頂的餐廳吃晚飯,又開車去梁錦榮在蘭桂坊約的局,全是她這種年紀的女孩初到這裡會想去的地方。
蘭桂坊人實在多,被熱鬨氛圍帶動著,又有梁錦榮的慫恿,她終於放棄了初到這裡的矜持,照梁錦榮的說法,給她點了“小孩子”喝的,看上去漂亮卻沒什麼好喝的杯雞尾酒。
一個露天小圓桌,小到不行,三個人圍坐著,腿挨著腿。
沈昭昭喝了口,被沈策的眼睛成功捉到。
她心虛低頭。
“乾什麼?你妹妹喝酒也要管?人家成年了。”
“你問她。”他笑著睨她。
她兩手撐住自己的臉,對他輕聲告饒:“昨天和你不熟,才騙你的。”
沈策什麼都沒說,搖頭一笑,招手,掏錢再買了一杯,讓她換著喝。
服務生剛要收錢,梁錦榮按住他的手:“不去萬麗了?”
“不去。”沈策根本沒打算再轉場。
梁錦榮哭笑不得,感歎沈少真是不給麵子,他可是特地來接他們的。從梁錦榮的話裡,她明白了來龍去脈,原來今天真正的主場在灣仔,聚了一群人。而梁錦榮來,是受命押送沈策過去,很多人等著他去捧場的。
“她這麼小,怎麼去?”沈策最後說。
梁錦榮想想也是,人家的妹妹剛滿十八歲,還是算了。
梁錦榮很快離開,剩他們在桌旁。
服務生送酒來,笑著和沈策低聲說,過兩天有情侶場,女孩子免單。明顯是把他們當成了一對年輕的小情侶。沈策笑一笑,像沒聽懂似的接過她的酒,多給了服務生一張小費,將人打發走。
他要開車,喝得都是蘇打水。
沈昭昭喝的第一杯度數不高,不至於醉,最多是讓人開心,情不自禁要多笑。
她瞟到鄰桌女孩子瞅著這裡,在瞅他。
於是循著陌生人的目光,也想看他。目光溜到半途中,收回來了,輕落到玻璃杯上。她趴在紅棕色圓桌上,看著玻璃裡的檸黃液體出神。
十三四歲時,她會和姐姐不經意提沈策,姐姐對他毫無印象,自然沒得聊。十五六歲裡夢到他兩次,睡醒都會坐在床頭犯懵。
那時小,沒意識去往深處想,是小女孩的私密心思,連對姐姐都沒說過。
透明的杯壁上,有水珠淌下來,她吹了口氣,試圖改變水珠流淌的軌跡。
慢慢地,透過玻璃,看到了他的下巴頦,還有下半張臉的線條。
從下往上看,輪廓更是俊秀。
“醉了?”沈策問她。
“沒,不會,就這麼點,怎麼會。”她聲音軟軟糯糯的,浸著笑。
沈策略帶促狹地輕揚眉,沒揭穿她。
通常把一句話拆分成幾個字幾個字,就算沒醉,也差不太遠。
他們來的早,到離開才是這裡熱鬨的時間。四處都是拿著啤酒站街的男男女女,還有甲乙丙丁的路人。他們沿山坡樣的小路往下走,身旁的人太多了,她正好看到情侶大大方方在道路正中接吻。她想看,就真借著酒意停步,認真觀摩。
因為這個出人意料的駐足,很快她就被四五個同行的韓國人衝到一個酒吧的門口。
沒多會兒,沈策找回來,看她很聰明地站在原地,也沒四處亂跑,唯一不聰明的就是在看一對金發和黑發美女在接吻。人家看到昭昭在看,還都停下,熱情地對這個小妹妹招呼著,搞到沈策都覺得自己多餘。
沈昭昭沒好意思對他講,這是第三對了。先前看到的男女親,還真稀罕,反而是最後看到的這對美女很平常。在女校三年,她對這種戀愛早見怪不怪了……
等坐到他車裡,她還想,剛剛看到的幾對是如何親得如膠似漆,旁若無人,都能看到舌頭是如何分開,又攪到一起的。
沈策開車專心,不太說閒話。
車駛入,車庫的閘門緩緩落下時,她斜靠在座椅靠背上。金屬落到地麵上的重響衝撞著耳膜,她摸著安全帶的扣絆,稍稍分神。
明天兩個表姐上午會到,下午就要坐船離港,兩天過得真快。
“上去洗個澡。”沈策給車熄了火,也解開安全帶。
昭昭點點頭。
除了媽媽,他是第二個對自己交代到這種程度的人。
“等我電話。”他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