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點頭:“有道理。”
“哥。”她叫不夠他似的。
“嗯。”他照例,答應著,從不厭煩。
“你說,像我們這樣談戀愛正常嗎?”始終想抱,親不夠。
“正常不正常,不都一樣,”他答,“沒人管得著你。”
“會膩嗎?”天天吃一種東西,再好吃也會膩。
“不會。”
“也許久了,就不新鮮了。”
“你可以試試,”他笑了,“試試二十四小時和我在一起,什麼都不做,隻這一件事,做十年。再看看我是不是騙你。”
她心動了,盯著他,如同一個昏君盯著美人。心裡把古代禍國殃民的美人典故都過了一遍,設想著,如果沈策喜歡聽裂帛之音,她也一定樂意廣集天下名貴絲綢,天天撕給他聽。為他建宮鑄台,為博他一笑,山遙水遠地送天下的荔枝來……
“在想怎麼養我?”沈策忽然問。
她抿嘴笑著。
頭發被他摸了摸,他把那個眼鏡重新擦乾淨,戴上。
鏡子裡的昭昭,背靠著推拉門,望著他。他從鏡中望著她。
一切如昨,歸家前車禍受傷,她臉上的傷疤,許多微妙的細節,讓他無法忽略……過去的他死於二十六歲,而今,又到了這一年。他猜,這一年不會好過。如果沒逃過此劫,最怕的是她接受不了。彆的,倒也無所謂。
五點,他們到了澳門。
沈叔叔早叫人等在一樓大廳裡,讓兄妹倆到了,不用上樓,先去一樓的書房。
“難怪你要特地換衣服。”她悄聲說。
“一會兒少說話,聽著就好。”沈策叮囑。
難道是過年的規矩,小輩要在祖輩書房被訓話?昭昭被他囑咐的不安,和沈策一道進書房外套間的會客廳。沒人,人聲都在隔壁。
沈策帶她進隔壁的大會客廳,這是過去曾祖父用的,常年掛鎖,沒大事不用。
她婚宴時來,隻見書房和套間會客廳,沒機會見這間。
裡邊全是紅酸枝的老家具,將屋裡的光和影都壓得沉了些,幾個盆景架上是黃香梅,算是點綴。裡麵坐滿了人,男女都有,在低聲笑著聊著,見他們兩個到,都麵上掛著笑,靜了。昭昭跟著沈策,一個個打過招呼,最後回到大伯跟前。
“今日是長房的大事,所以你的叔伯,還有姑姑們都來了,”年邁的大伯說,“你來。”
沈策走到大伯麵前。
大伯握住他沒傷的那隻手臂,滑下來,兩掌合握住他的手,輕歎口氣,帶著幾分疼惜說:“希望換個父親,能替沈家留住你。”
片刻的靜默。
沈策微頷首:“謝謝大伯。”
昭昭如墜雲霧,眾人已笑著恭喜大伯。
她謹記沈策的話,不多問,和沈策一道落座,接人遞來的熱茶。他似乎一進這屋子就和她不熟似的,除了飲茶,就是回應長輩們的關心,視線不常在她這裡。
長輩們聊了十來分鐘,昭昭從他們的言談裡,得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新消息。
沈叔叔竟然要把沈策過繼給大伯。一是為了給大伯這一脈開枝散葉,二來是想換個父母,改改沈策的命數。大伯沒有孫輩,自然不反對,唯一顧慮是,沈策是沈叔叔的獨子,對沈叔叔來說太不公平。
沈叔叔的回答是,沈寶盈的女兒就是自己親生女兒,不計較這些。
所以這些平日見不到的長輩都回來了,要在初五辦一場正式的過繼宴。初五起,沈策在族譜上,將成為大伯沈翰鬆的次子,而沈翰中,隻剩了一個獨女沈昭昭。
這不隻是一個儀式,或是族譜的變更,還包括沈策和昭昭未來的繼承權。
長房一直掌管著家族生意和基金,也就是沈家的聚財和散財。
大伯沈翰鬆執掌的是家族基金,因為長子十數年帶發修行,等大伯離世後會剃度出家,已算半個空門之人。所以大伯這裡後繼無人。沈策現在成了次子,理所當然會接手這一部分。大伯年事已高,沈策一過繼,就要退居人後,專心管理家族基金會,成為沈家幕後的“散財人”。主要管理家族內部財產分配,還有不盈利的慈善投資。
在今天之前,昭昭都以為沈家沒有家族基金。當年她初到香港,梁錦榮和那幫公子哥提到過,沈家不上市,也沒有家族基金,財產不可知……現在看,沈家是不想被公眾評判,慣來是自主賺錢,自主慈善,才對外否認家族基金的存在。
沈翰中管理的是沈家生意,會交給獨女沈昭昭。當然昭昭還小,沈翰中仍在巔峰,還能再做至少二十年,有妻子沈寶盈在,兩個人足夠培養出昭昭。
“以後就是你聚財,我散財。”他簡單補充。
……
沈策喚人拿了盤鬆子。
他本想要鬆仁,一想,堅果現剝才香,特地囑了句要帶殼的鬆子。
他剝得悠然自得,她在細微的、有規律的聲響裡,以目光灼他。雖無證據,但她有直覺,此事源頭是自己。
沈家經商起家,沈叔叔做的是家族核心,這原本都是沈策的。
他為了自己,退居人後,雖然兩人不用分彼此。可一開始,他就在退讓,在給予,從無索求,這是他沈策對沈昭昭的態度。她沒法說清此刻感受,若在古時,今日的沈策倒有一句話能合:拱手讓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