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溯邊說邊轉過身,他是在解釋給莊迭聽:“而潛意識所要表達的核心思想,會像種子一樣包裹在夢的果肉之中,我們稱之為‘夢核’。”
“也就是說,我們確實是在那個已經落伍的遊戲開發者的夢裡嗎?”獵狗男接過話頭,“夢核是自己當年做出的最火的一款遊戲,懷念過去,帝國覆滅的餘暉和埋葬往日成就什麼的……”
馬臉男人被他毫不客氣地拖了一路,摔得頭暈眼花,沒好氣開口:“你說這話的時候能不看著我嗎?”
“過氣影星又沒什麼丟人的。”獵狗男看向他,“我隻是好奇,你說你是臨時起意乾掉了那個當紅的流量歌手,那你本來的目標是誰?”
馬臉男人神色一僵,張了張嘴,悶不吭聲彆過頭。
“我知道了。”莊迭忽然開口。
根據淩溯提供的所有信息,再結合已知的情況,他已經大致還原出了整件事的原貌。
這其實並不是一個多複雜的局,複雜的隻是身處局中的每個人心裡,對他人所抱有的嫉妒、豔羨、操控剝奪的欲望和破壞的衝動。
莊迭看向站在一旁的淩溯:“‘隻要彆人死在我的夢裡,我就能得到他的能力或天賦’,這種設定是真的嗎?”
淩溯輕輕抬起嘴角。
“是謠言。”淩溯搖了搖頭,“這樣的幾率微乎其微。”
“這就相當於把一尊完整的雕塑砸得粉碎,然後隨機撿到一塊碎片——而這片碎片恰好要是雕像額頭鑲嵌的鑽石。”
“事實上,定向剝奪碎片的技術根本不存在。”
淩溯像是沒有留意其他人錯愕驚駭的目光,他抱著手臂,視線始終隻落在莊迭身上,耐心地一點點詳細解釋:“而且……根據我們的長期跟蹤關注,遺失意識碎片的人,依然有能力靠自己補全缺損,隻是需要時間。”
“這段時間或許會久一點。”淩溯說道,“但遲早能夠補全,或者被新的碎片所填補。”
莊迭點了點頭。
他走進那間正放映著影片的地下室,繞著桌子轉了一圈,在桌底的地麵上發現了一台老式插卡遊戲機。
莊迭蹲下來,把那台遊戲機抱到桌麵上。
他的動作很小心,放穩遊戲機後,又用手掌仔細撫摸了一遍。
“假設……我是一個已經徹底過氣的遊戲開發者。我建立的遊戲帝國已經被時光的塵埃淹沒,遊戲之門已經覆滿銅鏽。”
“我做的遊戲不再有人感興趣,年輕人不吃那一套了,老玩家大都有了工作、娶妻生子,沒有人還有心情玩遊戲。”
莊迭繞著桌子轉了半個圈,他走到放映機的正後方,雙手扶住桌麵,看著牆上不斷變幻的畫麵。
“他這是……在乾什麼?”猴子青年緊張地小聲問。
獵狗男踹了他一腳。
猴子青年連忙捂住嘴,他正要縮回去,莊迭卻朝他看了過來。
莊迭問:“你在直播裡都吐槽了什麼?”
“我——”猴子青年乾咳一聲,仔細想了想才訥訥回答,“就是立意老套過時,雖然場景精致但毫無用處,關卡設計得太複雜,不夠刺激還浪費時間,設定不夠新穎,不夠有吸引力之類的……”
要做遊戲,本來就要符合當代遊戲玩家的痛點。他在直播裡的吐槽挖苦的確有些刻薄過了頭,但也並不是空穴來風,而是結合了諸多遊戲論壇和網絡平台上的評價。
麵對正在扮演那個遊戲開發者的莊迭,猴子青年居然莫名生出些心虛。
他鼓起勇氣,想要辯解一兩句,莊迭卻已經點了點頭,收回了視線。
“既然這樣,那我就照那個直播裡說的試一試。”
“設計一些緊張刺激的情節,換一個時髦的設定,戳人痛點的立意——我可以人為設定一個足夠吸引人的前提,比如夢域和天賦的關係。”
“場景搭建就交給建築師好了,我要把主要精力放在遴選玩家上。”
“我費了些力氣,找到了一個倒賣夢域設計圖的黑心商販。通過他,我要邀請足夠的人來參加這個遊戲……”
莊迭忽然提高了聲音:“諸位,你們被控犯有以下罪行。”
馬臉像是被針狠狠紮了一下,扭曲著麵色要起身打斷,卻被一隻手按住了肩膀。
那隻手很平靜,力道並不重。
馬臉迎上淩溯的視線,隔了半晌,掙紮出的力氣卻一點點泄了,頹然委頓回去。
“遊戲主播,你依然不滿足於直播帶來的熱度和收益。你希望成為明星,錢來得更快,更輕鬆——你認為你也有參加綜藝的本事,缺的隻是娛樂圈的人脈關係和內幕。”
“有意思的是,明星反倒想洗掉這個標簽。因為不是科班出身,演的戲一塌糊塗,所以盯上了過氣多年、演技精湛的老前輩。”
“演員,你的演技非常出色,但很諷刺,你隻能靠接三流廣告和走穴勉強度日。你看到了帖子,又聽說有個公司高管和你定製了同樣的夢域,不用提醒,自己就想到了辦法。”
“公司高管,你想要毀掉可能導致你們公司和你個人破產的商業律師。律師,你還不知道有人盯上了你,你正在嘗試得到賭徒的心態,讓自己的事業更上一層樓。”
“而這個賭徒……”莊迭停頓了下,低頭看了看自己,“逢賭必輸,生活被自己毀得一敗塗地,竟然還夢想著能擁有強大的算牌能力,好扳回一局。”
“擁有出色計算天賦的棋手,你嫉妒建築師的空間想象能力。建築師就清白嗎?我早清楚她,她想入行全息遊戲領域,以她建造夢域的天賦,她一定很快就能出頭,可她偏偏對遊戲一竅不通。”
“而我這個睚眥必報的卑劣小人,恰巧很樂意趁這個機會給那位遊戲主播點顏色看看。既然這樣,就隻差最後一環了……”
莊迭緩緩說著,他並不看向眾人,聲音時而拔高時而壓低,最後變成了宛如神經質的喃喃自語。
他正在代入遊戲設計師的身份和角度思考,試圖解開最後的謎題。
“那個全息遊戲工程師居然也同意了。”
“他是為了除掉建築師嗎?還是另有所圖?不重要了,十個人已經到齊,該做的準備也已經齊全。”
“我雇的那個黑心商販,會邀請他們來到我在地下室的出租屋。”
“我住得有點寒酸,不過沒關係,他們都有屬於自己更迫切的目的,不會在意的……至於為什麼有這麼多人,隻要解釋成不同夢域兩兩配對就好了。”
“這裡不是出租屋,而是一幢時髦闊氣的島上彆墅。”
“女士們,先生們。算我在內的十名內測玩家已經全部進入遊戲。”
“遊戲大門已經關閉。”
遊戲設計師坐進擺放在放映機正後方的椅子,光束映在臉上,讓他的神情顯出某種偏執的狂熱。
他麵向眾人,張開雙臂:“現在,歡迎入座。”
作者有話要說:愛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