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自覺提高了聲音:“你這是什麼意思?!”
“一個很小的質疑。”淩溯笑了笑,“如果我猜錯了,還請您不要介意。”
“這種酷刑早就被禁止了,你是在指控我有非法虐待行為嗎?”
女人的臉上顯出慍怒,她站起身,寒聲道:“我絕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
淩溯像是聽見了什麼很有趣的話:“可是……我就不是您的孩子嗎?”
女人的聲音驟然刹住。
她盯著淩溯,臉上的黯然、疲憊和心痛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敵視的冷意。
在和淩溯的對話中,因為對方的刻意誘導,她出現了一個失誤。
如果是一個母親遇到孩子的這種指控,即使再憤怒,第一反應會說的也是“我絕不會傷害‘你’”。
這和母愛的關係並不大,而是因為當人們在對話中,越是情緒激烈的自白和傾訴,在句子裡涉及到對方的時候,越傾向於直接使用人稱代詞。
同時,這個失誤也暴露了另外一個事實……
“看來您也並不是完全不清楚,在他人的夢中醒來可能會導致的後果。”
淩溯不緊不慢道:“不然的話,聽到冰錐療法,您的反應也不會這麼激烈了。”
——當一個人在不屬於自己的夢中醒來,就會失去全部有關“自己”的概念。
這個人從外表看來不會有任何異樣,甚至會變得比以前更聽話、更溫順,更平靜和循規蹈矩。
他不會再有屬於自己的想法,可以做到讓任何人都覺得滿意。
他會變成一個完美的“人偶”。
官方之所以會封鎖這件事,正是為了防止被有心人利用。
“你也是心理專業相關從業者吧?心理診所?谘詢?青少年行為矯正中心?”
淩溯看著女人的反應:“原來是這個……你應該不是單打獨鬥,你們的機構有幾個人?你不想告訴我,沒關係。五個?十個?沒有那麼多,八個?這次差不多了。”
銀色的柳葉刀在他指間越轉越快,幾乎成了一抹流光:“提取記憶中的場景,構造循環夢境乾擾認知,扮演受害者的親人,欺騙受害者在他人的夢中睜眼……看來我猜的流程差不多,你可以解開這層夢域了。”
“送我們去真正的康德西路雪萊街157號。”淩溯捏住手術刀,薄薄的刀刃靈巧地停在他指腹間,“我要見見當事人的監護人。”
女人的臉色已經格外難看,她盯著淩溯,啞聲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她還想負隅頑抗,剩下的話卻驟然被驚恐的尖叫聲淹沒。
莊迭踩著拖鞋,不知什麼時候從房間裡溜達了出來,手裡還拎著架已經打開了開關的電鋸。
隨著他身高的逐漸恢複,電鋸也從兒童專用卡通款一路進化,基本恢複了原有的造型。
女人尖聲道:“你要乾什麼?!這裡是私人夢域,襲擊他人是犯法的!”
淩溯被她搶了台詞,咳了一聲,側過臉低聲問:“小莊?”
“我們也可以解開她的夢域,讓她醒就行了。”莊迭說,“她促醒自己的現實錨點,是她一直在整理的那縷頭發。”
剛一進門,莊迭其實就注意到了這件事。
側邊留出兩縷碎發的造型的確顯得很溫柔賢惠,但這樣綁頭發不僅不方便做飯,也和整個房間、以及全家福照片裡體現出的女主人一絲不苟近於強迫性的潔癖十分不符。
女人的演技很真實,挑不出多少毛病,所以這一處違和一定有其存在的必要原因。
“你們兩個瘋子!”女人煞白著臉色,“我可以告訴你們我的身份!”
她已經隱約猜到了這兩個人的來曆,不住向後退,顫聲道:“你們是官方的人嗎?我知道很多事,可以配合你們去舉報……”
“不必了。”淩溯笑了笑,“‘繭’已經記錄了你的夢紋,你不說我們也有辦法知道。”
就像指紋一樣,每個人的夢紋都是獨一無二的,它會在經過的潛意識中留下無法被隱藏的痕跡。
進入這個房間後,淩溯就通過內部通訊聯係了宋淮民。他在這裡和對方浪費了這麼久的時間,就是為了讓“繭”有機會調查對比夢紋。
就在剛才,另一邊已經傳回了確認的信號。
“醒過來以後,就去開門吧。”
淩溯收起手術刀,低頭看了看時間:“有關人員現在大概已經到你的門外了。”
莊迭回頭看了淩溯一眼,見到對方點頭,就拎起電鋸。
練習了這麼多次,他的手法已經極為嫻熟。刃口避過女人的臉頰,精準地鋸斷了她的額邊的一縷碎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