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2站在原地,皺了皺眉。
雖然弄不清這麼多人為什麼要去挖土豆……但在這些人的描述中,那個夢域似乎的確是有著某種特殊的魅力。
理論上來說,去看一看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可偏偏不知道為什麼,d2心中總是莫名醞釀著一種強烈的、不明來由的抗拒……
“去就去吧。”d2用力搓了搓臉,他最近大概是神經太過敏了,“對了,新夢主是誰?”
“我也沒見到,我們過去的時候新夢主已經離開了。”
任務者仔細想了想:“聽認識的人說,好像是個卷頭發的年輕人,斯斯文文的,管他的搭檔叫隊長……”
d2:“……”
任務者:“?”
d2一言不發地掉轉身,一頭紮進訓練模式的夢域裡,轉眼間不見了蹤影。
……
夢域銀河。
漫天星光之下,莊迭和淩溯已經離開《植物大戰僵屍》的夢域,回到了等待分配的隊列裡,所處的環境也變回了深藍色的天穹。
“綁定成功了?”
淩溯把這次掙來的抽獎次數全轉給莊迭,跟他一起檢查後台:“確認一下,彆綁到嚴博士的賬號上……”
莊迭仔細確認過,點了點頭:“沒有問題,是我的賬號。”
雖然莊迭自己在當時沒有意識到,但在種下向日葵、用陽光換植物種子的時候,他其實就已經和這個漂流夢域發生了獨一無二的交互。
在“繭”進行確認時,因為那片向日葵花田,莊迭自然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這片夢域的新夢主。
由於總部的相關規定,半開放夢域隻能以獎勵點和經驗值為單位定價。抽獎次數無法作為定價被填進去,他們隻好在商店邊上開了個專門賣“快樂挖掘套裝”的自助攤位,又豎了個500抽獎次數一套的木牌。
莊迭有些遺憾,在和隊長商量過後,參考其他夢域,把價格定在了50經驗值一次。
除非到了升級的緊要關頭、就差那麼千八百個經驗就能把精神力升到下一級……大部分情況下,任務者們其實都不太在意零星的十幾二十幾個經驗。
更何況,隻要花十個經驗就能進行一次無限製的挖掘,能帶走多少就帶走多少,對任何一個任務者而言都是強烈的誘惑。
他們離開前,就已經有人帶著挖來的植物迅速去刷了幾個夢域。
最普通的那一類戰鬥型漂流夢域,用花盆扔幾顆豌豆射手下去,幾乎可以速通,做兩三次任務就能毫無懸念地回本——即使是難度較高的夢域,也可以配合堅果、土豆雷和倭瓜,隨隨便便就達到相當驚豔的效果。
這還隻是隨機使用,等到各小隊內部開過會、讓策略型任務者製定出最合適的攻擊陣容,戰鬥力還會加倍。
根據淩溯的預測,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接到“繭”的來信。建議他們調高門票價格或是同意控製人數,以免排隊等待進入夢域的人數過多,給係統帶來過大的壓力……
“等下次夢域升級,出現黑夜場景的時候,我們再回去種蘑菇。”
莊迭打開筆記本,按照升級流程寫著接下來的計劃,把貓尾草、海蘑菇和玉米投手填在了表格裡。
淩溯也興致勃勃地跟著出主意,一會兒建議種大蒜、一會兒提醒還可以種憂鬱蘑菇和地刺,又主動給自己增加難度,加上了個火炬樹樁。
——離開之前,他還記了那個技術人員的聯係方式。準備找機會跟對方合作,把那些種類豐富的僵屍也弄出來過過癮……
莊迭一絲不苟地全記下來,按照升級解鎖的場景逐個安排妥當,才終於合上筆記本。
他的後台一直有新消息提醒,莊迭打開收件箱,點進去看了看:“隊長,我得到了一枚拓荒勳章。”
“還可以弄個毀滅菇……”淩溯意猶未儘地沉吟著,聞言忽然抬了下眉,“總部發的?”
莊迭點了點頭,打開那封未讀郵件。
他們現在是用遊戲頭盔接入,隻有等莊迭回到個人夢域時,勳章才會被實體化,正式頒發給他。
莊迭點開勳章的預覽圖片,發現那是一枚被荊棘圍繞著、長了許多尖刺的蒼綠色圓球。
“是蒼耳。”
淩溯攬著小卷毛的肩,和他一起看著那張圖片:“很久沒見過這東西了……是獎勵拓荒者拾獲新夢域的。”
變異初期,無論是“繭”的總部還是心理協會,對潛意識的認知都還極為有限,隻能靠拓荒者們憑借人力一點點摸索。為了增加可供研究的樣本,拓荒者每帶回一個夢域,總部就會頒發一枚這種勳章作為獎勵
因為很多夢域都會粘著拓荒者的意識被一路帶回來,就像蒼耳一樣,大部分拓荒者索性直接就把它叫成“蒼耳勳章”。
有許多人不小心摸進了意識特彆活躍、人們紮堆做夢的地方,等從總部回來,勳章甚至能直接掛滿一身。
潛意識拓荒和探索的計劃初步完成後,任務者不再被派出去遊蕩,這些勳章也已經許久沒找到機會再被下發過。
如果淩溯沒有記錯,上一枚拓荒勳章被頒發下來,都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
莊迭有點好奇:“是那種會掛在褲腿上的刺球嗎?”
淩溯笑了笑,點頭道:“對……也叫羊負來,據說它當年就是掛在羊的卷毛上傳進的中原。不過不能吃,果實是有毒的。”
“它們跟著人或動物去旅行,去各種新的地方。”
淩溯抬起手,輕輕揉了下身邊的小卷毛:“在哪兒掉下來,就在哪兒停下。”
穿行在漫無邊際原野中的旅人,每穿行過一片荒草,就會有蒼耳掛在褲腿上。
拓荒者在潛意識中行走,也會帶回許多在路上遭遇的夢域。
這些夢域會被逐個從拓荒者的意識中剝離,摘下來整理好。
它們或是會被保留下來,成為半開放的內部夢域,或是交由“繭”粉碎解體,轉化成海量的珍貴信息和數據流。
莊迭猜到了淩溯沒有說出的話:“越是蘊含著重要信息的夢,越會被粉碎掉?”
淩溯點了點頭:“這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了,不會錯過任何一個意識碎片……如果拓荒者拒絕粉碎的話,就要自己進入那個夢境裡,把所有信息收集全。”
莊迭伸出手,輕輕碰了碰蒼耳上的尖刺。
這隻是虛擬的預覽投影,他暫時還無從得知它們到底有多硬、是不是紮人,也不清楚一枚蒼耳要走多遠,才能跟著拓荒者穿過夢的無垠荒原。
他覺得自己似乎聽過“拓荒者”這個詞,可仔細想的時候,卻又沒有任何印象。
“隊長。”莊迭抬起頭問,“拓荒者會覺得孤單嗎?”
淩溯抬了下眉。
他沒有立刻回答,沉吟了片刻才垂下視線,輕輕笑了笑:“分人……最好不要有這種情況。”
莊迭坐得有點累,向後靠在淩溯肩頭,軟乎乎的卷發蹭進他頸間。
“為什麼?”莊迭問,“覺得孤單會怎麼樣?”
淩溯攬住莊迭,他向上指了指那條由夢域組成的銀河,緩聲道:“會忍不住和星星做朋友。”
無邊無際的、混沌而寂寞的旅程裡,總會有不小心走得太遠的旅人,因為太寂寞而去問候一顆星星。
那是最危險的行為。
所以,在第一代的“拓荒者”們結束探索後,任務者的規定就永遠多出了一條——“嚴禁單獨進入夢境,在任何情況下,必須有一人及以上同行。”
莊迭之前隻是記住了規則,還是第一次意識到了這條規定的重要性。
他在腦海裡畫了個重點,很嚴肅地握住淩溯的手:“隊長,我以後都跟你一起,我們兩個同行。”
淩溯怔了兩秒,忍不住輕笑起來。
淩溯收攏起手臂,他把莊迭更深地圈進自己的懷裡,吸了口氣,格外輕緩地慢慢呼出來。
“沒問題,小卷毛。”淩溯輕聲保證,“沒問題。”
淩溯把下頜搭在莊迭的肩上。
他側過頭,在那些蓬鬆的、格外柔軟的小羊毛卷兒上輕輕蹭了蹭,忽然說道:“抬頭。”
莊迭跟著抬起頭。
在他們的頭頂,是數不清的漂流夢域組成的銀河。
每場尚未消散的夢都是一顆星星,點閃著或明或暗的亮芒。
淩溯的語氣又低緩又柔和。
他準備帶著小卷毛再挑個漂流夢域處理,卻偏不肯好好說,隨手扒拉著後台,嗓音裡透出一點永遠正經不起來多久的笑意。
“喜歡哪顆星星?”淩溯一本正經道,“我去給你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