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認為打版是需要天賦的,有些人就算沒有接觸過這類型的衣服,但隻要看一眼,就能把衣服的每個部分都拆解出來。所以衣服就像機械一樣,由不同的零件組成,紙樣就是這些零件,可以砌成一件完整的衣服。
這就是所謂的高手在民間。
布蘭登太太詫異的看著伊莎貝拉,心裡劃過許多心思。
“請問我應該如何稱呼你?”
“布朗特。”
她一道出自己的姓氏,布蘭登太太便知曉了她的身分,原來是布朗特家的大小姐。
“布朗特小姐。”布蘭登太太深呼吸,“你說的機會,是什麼意思?”
少女垂眸,目光落在自己的設計圖上,卻答非所問:“這幅圖是我畫的。”
布蘭登太太猛然抬頭——是她畫的?!
“……你可以證明嗎?”
彆怪她有這樣的疑問,先不說設計如何,光論畫工就能明顯看出畫者的功底很深厚,肯定是有些年資的,怎麼看都跟麵前這位大小姐扯不上關係。
伊莎貝拉伸出手,布蘭登太太立即意會,遞給她一支筆。
她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在白紙上落筆,那隻白皙的手彷佛在創造奇跡般,一筆一筆嫻熟的勾出衣服的輪廓。
一模一樣的筆跡。
“你還要我畫下去嗎?”
“……不用了。”
這下,布蘭登太太看伊莎貝拉就像看怪物一樣。
這位布朗特小姐看起來才剛成年,就能畫出這樣成熟的設計圖了?
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
“不知道你對製作禮服有沒有興趣——”伊莎貝拉輕描淡寫的說出讓女裁縫心跳加速的話,“我在成立一個專門做私人定製禮服的工作室,而我需要有經驗的裁縫師。”
她向布蘭登太太坦白自己就是設計師本人倒不是一時衝動,考慮到將來有機會一起共事,這個秘密早晚都要曝光的。
上流社會的人將她視為身分比自己低下的人,對她所說的每句話都有保留,淺白的說,就是戴著一副有色眼睛看她,那不如少說幾句,省了解釋的力氣;布蘭登太太恰恰相反,在她眼中的伊莎貝拉身分比自己高,自然是不太敢質疑的,看見她即場畫稿,更是毫無保留地相信了她。
要是她在伍德女士麵前做同樣的事情,不見得能立即獲取她的信任。
布蘭登太太怎麼可能沒有興趣呢?那可是禮服,比她現在做的高級多了,就不心動就是騙人的!
但問題是,她真的有這等資格嗎?
“我很感激你的賞識,真的。”她低頭苦澀的笑了,“但
是如你所見,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跟禮服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大概不是你要找的人。”
“當我站在這裡向你發出邀請,你還覺得我是這樣的人嗎?”伊莎貝拉揚眉,“還是說,你質疑我看人的眼光?”
布蘭登太太忙道:“不是這樣的——”
“我要的是人材,隻要你有足夠的能力,我不管你出身如何、性彆如何,你就是我想要的人。”
女裁縫滿臉錯愕。
男女平等,在這個時代是多麼不可思議的概念。而說話的人滿目平靜,彷佛這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布蘭登太太便知道,這不是說來打動她的漂亮話,布朗特小姐是真的這麼認為。
現在,她是發自內心的對伊莎貝拉有幾分尊敬,與身分無關。
她鄭重的鞠躬:“我會好好考慮的,我保證。”
“那我靜候你的好消息。”
伊莎貝拉也不急,伍德女士的禮服她一個人便可以處理,隻是這樣長久下去不是辦法。
她一個人的工作效率有限,如果要在短時間裡累積名氣,必須提升生產速度。當然,重質不重量是一個道理,但如果你一個月裡隻能接一、兩筆單子,彆人得等多久才能等到你有空?在那之前,她們早就去找彆的設計師了。
布蘭登太太雖然沒有高級時裝的相關經驗,但她有天賦,而伊莎貝拉一向很欣賞自力更生的女性,也不介意教她,前提是她得同意。
……
康科德。
喬·馬奇收到了一封來自明尼蘇達州的信。她一看見上麵的字跡,甚至等不及回房間,當場就把信拆開。
親愛的喬:
你的劇本很有意思,我想它在舞台上的呈現效果定會非常精彩,毫無疑問地孩子們很喜歡的,你完全不需要擔心。我很遺憾聽說梅格和艾米吵架了,但我相信她們很快就會沒事的,尤其是在馬奇先生參軍這個艱難的時刻,你們更要團結一致。對了,你還記得尼克嗎?我的好朋友?他也參軍了……
前些天我去路易斯維爾參加了一場舞會,認識了一位像女主角般的朋友,也許可以成為你的的素材……
如果情況許可的話,說不到我可以在聖誕節前來探望你們。另外,請替我問候姨媽。
你的,
伊莎貝拉
“伊莎貝拉說她可能在聖誕節過來看我們!”喬尖叫。
艾米立馬從椅子上蹦起來,衝到喬身邊:“真的嗎?!她還說了什麼?”
她們的聲音吸引了正在做針線活的梅格和看琴譜的貝絲的注意力,四姐妹堆在一起伊莎貝拉的信,你擠我我擠你的,場麵混亂極了。
“我多麼希望明天就是聖誕節,伊莎貝拉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了。”梅格滿懷期待。
“路易斯維爾的舞會!那一定很好玩!”艾米的關注點明顯跟她不一樣。
這也無可厚非,艾米最後一次見伊莎貝拉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作為家裡最小的孩子,五年前她才多大?能記住伊莎貝拉就不錯了。
素來文靜的貝絲不說話,但可以從她閃爍的眼睛看出她現在的心情很雀躍。
馬奇家的姑娘跟伊莎貝拉在小時候玩得很開,這會聽說她想來,一個個都很高興。
“你們在吵什麼?我在樓上都能聽見你們的聲音了。”
馬奇太太從二樓下來,四個女孩子立即將她包圍,吱吱喳喳的說話和撒嬌。
“媽媽!是伊莎貝拉!”
“媽媽,伊莎貝拉可以過來嗎?拜托了!”
提到伊莎貝拉,馬奇太太便想到自己早逝的姐姐,她的眼神黯淡了幾分,隨即又打起精神來。
她擁抱可愛的女兒們:“我的甜心,當然
可以了,我們還得好好接待你們的表姐呢。”
……
路易斯維爾。
一位從紐約來的客人來到伍德宅邸,他是跟伍德女士合作多年的設計師,姓富蘭克,這次前來的目的是跟伍德夫人為她的慈善晚會商議新的設計圖。
在伍德女士進客廳接見客人之前,管家托著銀盤上前,盤上擺放著一封信。
“夫人,有你的信。”
伍德女士邊走邊拆開,發現裡麵是一張設計圖。
她忽然腳步一頓。
……
“不需要我?這是什麼意思?”富蘭克麵露驚訝,“你不去那場晚會了嗎?”
伍德女士搖頭:“不,隻是我已經找到適合的晚裝了。”
“原來你已經另覓高就。”富蘭克的語氣立刻冷下來,“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嗎?”
他倒是想知道是哪位高級時裝界的大師就讓這個忠實的客戶如此堅決的拋棄他!
伍德女士在心裡歎氣,她倒不是嫌棄富蘭克,他是一位在紐約成名已久的設計師,名氣雖然不比巴黎那邊,但是在美國也算是數一數二了,很多有錢人都專程找他定製衣服。
問題就在於富蘭克的設計太千篇一律,不是說他的禮服令人感到沉悶,隻是都是那種很傳統的美,而她想要一點不那麼傳統的東西,就像那天晚上的紅裙。
富蘭克本來是她的第一個選擇——雖然那天她跟伊莎貝拉說希望希萊爾先生能為她設計一件禮服,但可沒說過她一定會穿呢,畢竟她對這位希萊爾並不熟悉,那還是富蘭克比較保險。
不過事實證明那位神秘的設計師又一次突破了她的想象,看過剛剛的設計圖,她立即改變了主意。
“希萊爾?我可沒有聽說過什麼希萊爾。”聽見是一個陌生的名字,富蘭克從鼻孔裡噴氣,不屑的說,“現在的年輕人會畫圖了就把自己當設計師,實際上連裁縫都不如,夫人你可不要被騙了才好。”
“我自有分寸。”伍德女士客套道,“讓你白走了一趟真不好意思,我希望你能夠留下來用餐。”
紐約人沒什麼心情:“不必了,我還有事情。”
希萊爾是麼……他倒要看看,這個名不經傳的“設計師”能夠設計出什麼樣比他出色的衣服來!
富蘭克不快的離開後,女仆忍不住開口:“……夫人,恕我直言,為了一個寂寂無名的設計師而放棄富蘭克先生,這是不是不太明智呢?”
“寂寂無名?”伍德女士翹起嘴角,“是的,他現在的確是寂寂無名。”
但這樣的鬼才注定會在美國——不,甚至在法國的時尚圈掀起一場風雨。
如果是要去誰家拜訪,他會穿著軍服前去,因為這是他所擁有的最體麵的衣服,但如果隻是出去逛逛的話就沒有這個必要了。
換衣服的時候蓋茨比還聽見他的同僚們在談論“黛西·費爾”。
這個名字近日頻繁的出現在泰勒軍營的軍官口中,他們熱烈地探討著有關女孩的一切,甚至會打電話去費爾家懇求黛西和他們約會,或者直接跑到費爾家去找她,說不定某天黛西心情好了就會給他們一兩小時的獨處時間。
毫無疑問地,黛西·費爾是路易斯維爾最受歡迎的年輕女孩,如果有機會,蓋茨比也想去費爾家拜訪,看看那個讓他們如此神魂顛倒的女孩是怎樣的,但今天他隻想自己一個靜靜的過。
軍營裡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過去,他捏造了假的身分,這讓他時常覺得自己格格不入,隻有在一個人的時候才能暫時放下這些包袱,所以他偶爾會在休息日到市區享受不用在他人麵前維持假象的時光。
換好了衣服,蓋茨比聽見今天他們談論的對象稍微有點不一樣。
“我剛剛從費爾家回來,你們猜怎麼樣?”
“怎麼?難道你見到黛西小姐了?”
“不,我被告知黛西小姐今天有客人所以不方便,沒能見到她,不過我離開的時候見到她的客人了——她坐在車內,我隻能在車子經過時從窗戶瞧見她的側臉,但我肯定那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