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去年夏日晌午的那瓶桃汁,少女清亮的眼眸,以及那句“去B大尋找你想要的人生”。
“我好像找到了......”她低低地呢喃,“你呢?”
為什麼再也不聯係我。
鬱落搖晃瓶中淡粉色的液體,咬住下唇。
在一種天然的不安裡,她本能地覺得應該是又被拋棄了——因為我沒有做好,所以你不再在意我這個朋友。
甚至忍不住猜測,祁頌無意間通過某種方式得知了她的信息
() 素味,於是和媽媽一樣感到厭棄而離開。
少女望向她時總是驀地變得明亮而專注的目光,以及每一次毫無保留的主動靠近猶在心頭。
如此快便已經失去了嗎?抬手撫上後頸腺體處,鬱落的鼻尖泛酸起來,有些難堪地忍住了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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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結束的暑假,鬱落回了S市。
剛到家,鬱賀便指使她換衣服打扮。
“我們要去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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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落呼吸一滯,已經在心裡糾結已久的名字脫口出口:“祁頌呢?”
“那個普通人?”鬱賀不屑道,“分化不了,她已經什麼都不是了。祁家退而求其次,把放養的Beta廢物兒子抓回來當繼承人。”
“......可是祁頌都還沒到十五歲,說不定以後能分化呢?”鬱落的唇瓣漸漸有些失去血色。
“祁家等不下去,想根據她的分化情況儘早做打算,找關係讓她提前去走分化流程了。”鬱賀說。
提前分化不僅違規,還極度傷身體。
鬱落一時失語,腦海裡浮現上次在祁家角落的那片荒草邊,祁頌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紅腫針眼,以及少女那句濕漉漉的“我也很可憐的,鬱姐姐”。
她想象到祁頌被強行拉去醫院提前分化,身體虛弱之際被家人棄如敝履的樣子,瞬間感覺難受得要呼吸不過來。
“祁家正頭疼怎麼處理那個普通人......”鬱賀淡淡地說,“我們說不定可以從這裡著手談合作。”
鬱落的心臟開始絞痛。
那樣明媚可愛的少女,竟被“處理”這般冰冷又尖銳的詞抵著心口,被鬱賀當做挽留合作的籌碼。
她喉嚨澀得一時發不出聲,腦海裡思緒翻湧,最終啞聲開口:“我可以替奶奶分擔。”
鬱賀望過來。
這一瞬間,鬱落將這段時日磨煉的演技發揮到極致。
“你不是說祁家嫌普通人晦氣,又怕處理不當,傳到社會上落下無情無義的名聲嗎?”鬱落垂在身側的手指微顫,麵上卻格外平靜,“讓她去B市,我來照看。”
鬱落的學習成績優異成為合作圈裡的共識,常被人們用來恭維鬱家或是教育兒女。祁家讓孩子去B市跟著鬱落住,感受濃厚學習氛圍的熏陶,邏輯上顯得合理,而不像一種生硬的拋棄。
鬱賀沒有立即說話。
她盯著鬱落,眸光幽深而銳利。
鬱落和她對視著,心臟跳得鼓噪作響,手心不自覺沁了冷汗,麵上卻依舊從容自若。
鬱賀的表情漸漸鬆下來,哼笑道:“出去一年不回來,我以為你心裡沒有鬱家了呢。”
() 這是認同提議了。
鬱落知道,鬱賀沒起疑、以及後來祁家同意的原因在於——她們都默認鬱落也會厭棄普通人,因此這份提議是在作出犧牲。
思及此,一時不知該感到悲哀還是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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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與夜晚交接之際,暮色黯淡。
祁家某處偏僻的角落,雜草生長得茂盛,幾株野花蔫敗,池水乾涸。
祁頌蹲在旁邊,手裡捧著個碗,埋頭安靜地吃飯。
自從那天去醫院以後,她不被允許上桌。
飯被努力咀嚼過了,可從喉嚨咽下去時,仍傳來一陣澀痛。
祁頌吃飯的動作一頓,思索是不是喉嚨生病了。
直到視線模糊,她才後知後覺——原來是自己在哭。
現在是晚餐時間。她知道鬱家上門來拜訪了,此刻鬱落應該正在祁家大廳明亮的燈光下與其他人一起優雅地共進晚餐。
她們離得很近,可已經相距好遠。
祁頌正用滿是針眼的手背胡亂拭去眼淚,忽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
她第一反應是祁勒又過來冷嘲熱諷了。
可是不同於祁勒總是大搖大擺發出得意的動靜,那腳步聲輕而緩,像一聲溫柔的喟歎。
祁頌驀地心頭一顫。
在某份強烈的預感裡,她將頭埋得更低了些,幾乎要栽進碗裡,有淚水晃悠進飯菜中。捧著碗筷的手都抖起來,有一根筷子因此跌撞到地上。
片刻後,頭頂傳來溫暖的重量,有人撫著她的腦袋,動作珍重又輕柔。
鬱落在祁頌身邊蹲下,手順著那柔順的長發滑落,碰到對方的下巴。
輕輕用力,將祁頌的臉抬起。
少女曾經清亮的眼眸黯然,晃蕩著如朦朧迷霧般的水光。眼眶和鼻尖都紅通通的,可憐得如路邊無家可歸的流浪小狗。
與她對視的那瞬,目光便驚慌而狼狽地逃走,喉間不慎溢出低低的嗚咽。
不過沒關係——
她要領養了。!